吕金枝将手伸进被子,鬼使神差地在他腋下挠了挠。她爹没有反应。
又挠了挠。还是没有反应。
吕金枝叹一口气:“那你就再睡一会儿吧,我也睡一会儿。”这三日她忙里忙外,既要主持家务,又要寻找解药,着实是累得很。这句话说完,果然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做了个梦。梦里茶温香暖,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吕严仍旧病着,她也如此刻一般,趴在吕严的床前打瞌睡。
忽然外头的房门被风吹开,如鹅毛大小的雪花灌进来。她觉得有些冷,便本能地将身子缩了缩。可刺骨的寒风顺着大开的房门呼呼地刮着,冻得她一个激灵。方想起身去外间关门,一件白狐裘忽然当头罩下,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吕金枝模模糊糊地抬头,只见她爹不知何时竟苏醒过来,坐在床头半嗔半宠地道:“这么冷的天,偏要睡在这里。”一股狂喜直冲脑门,吕金枝一激动,额头重重磕上了红木制的床沿,醒了。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额头,手上一抬,肩上的白狐裘应声而落。
吕金枝的心猛然一跳,紧接着就听见太子的声音:“磕到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她茫然地朝**一望,她爹果然还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吕金枝一边撑着床沿站起来,一边道:“没事,不过是做了个梦。”
太子赶紧来扶,拉扯半天,她又幽幽地坐回去了:“脚麻了。”
太子有些想笑:“房里特地置了躺椅,你偏生要睡在这儿。”
吕金枝匆忙给自己揉腿:“你别管我,先让我坐会儿。”
温良景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来,也跟着她一起揉腿肚子,左腿揉完揉右腿,右腿揉完揉膝盖。
吕金枝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她的未婚夫。他的手指嫩白纤细,骨节分明,俊美的脸颊之上,睫毛很长,认真起来潭眸鹰目的,真是好看。
她正看得出神,温良景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吕金枝拍拍屁股爬起来,拉着他走向外间。方才昏沉沉地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此时往窗外一望,竟然天都擦黑了。吕金枝摸着火折子将屋里的煤油灯一一点上,“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太子跟在她后头:“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你爹的毒解得如何了。”
吕金枝叹气:“你方才也瞧见了,我爹这甩手掌柜当得很是惬意。”
温良景本是听说她今早在城门口拦下了大皇子,想问上几句当时的情形,但她眼里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怕是谈得不妥,也没忍心再问。强打起精神,温良景道,“孤今日听说蜀地有一个毒师极擅解毒制毒之术,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此人常年云游,要请到京都恐怕还需些时日,你且再耐心等一等,说不定等他一来,你爹的毒便有了破解之法。”
吕金枝点点头,闷头闷脑地继续点门口的那一盏,脸上还是没有喜色。梁大夫也叫她等一等,太子仍叫她等一等,其实就是暂时还没有法子。刘舒的话在她心里有个疙瘩,下毒之人尚在调查,此时的吕金枝很想问一问太子,陛下究竟有没有向他透露过要打压吕家,或者……那日寿宴上,他说她爹是血浆中毒,是不是早已知道些什么。
望着明灭的烛火站了一会儿,她刚要开口,还没来得及问,门外的府兵忽然大叫一声:“什么人?”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大力撞开,紧接着,屋里便落进一个满脸是血的黑影。
太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靠近门口的吕金枝,紧紧护在怀里:“金枝小心!”
吕金枝歪着脖子往地上一看,顿时大惊:“卫川?”
卫川趴在地上,被血染过的脸庞之上有些狼狈,见到主人,又微微泛起个笑容,艰难地撑着地面抬起头来:“事出紧急,属下进来之前未曾吱声,主人不要生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吕金枝从太子怀里挣脱出来,试图将他扶起,手指触到卫川的衣裳,却觉得湿淋淋的。抽回手一看,上头尽是猩红的血污。而他的衣裳也被刀剑割得破破烂烂,不知伤势如何,也不知伤到了几处。
门口的府兵见黑衣人竟是吕金枝的护卫,也忙上来搀扶。几个人合力将他扶到里屋的躺椅上,又匆匆忙忙跑去外头请梁大夫。
卫川功夫极好,能将他伤成这样,要么是对方武功绝世,要么是对方人多势众。想到先前吩咐卫川去办的事,吕金枝惊惶道:“发生什么事了?”
卫川却不答话,一边艰难地捂着胸口喘气,一边望向太子。
吕金枝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一望,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此时此刻,总不能将太子轰出去。对着他满身的伤口茫然了一瞬,她用力按住他身上流血最多的那一处,道:“但说无妨。”
卫川这才断断续续地道:“属下去了主人所说的宅子,见到了那位徐夫人,但就在……就在徐公公出宫见我时,宅子周围忽然冲出一队人马……属下中了埋伏……那些人是,是禁卫军。”
听到禁卫军三个字,温良景一愣:“金枝,你们做了什么?怎么会招惹上父皇的禁卫军?”
做了什么?她不过是想查出真正下毒之人罢了。吕金枝无暇答他:“那徐公公可有说出什么?你逃走之后他如何了?”
卫川本就是撑着一口气逃回来报信,此时躺在这里,已经力气用尽,吕金枝问出这句时,他眼神涣散,口齿不清:“徐……被抓走,他们……他们追,追上来了……主……”话没说完,便昏死过去。
“卫川?”吕金枝听得不明不白,又轻轻地喊了几声。
人未叫醒,门房忽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禀报:“小姐,外头忽然来了一队禁卫军,说要捉拿要犯!”
吕金枝顿时怒上心头:“我堂堂吕府,岂能由他们想闯就闯?叫他们等着!”
太子听到此处,知道事态紧急,怕门房拦不住,朝吕金枝道:“孤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