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繁花簌簌,棋子落于棋盘之声清晰可闻。
卢淮景抚弄着手中的棋子,唇角的笑意带有几分兴味,又道:“瑶卿姑娘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秘密。”
落子时,他抬眸,目光探寻着她,眼里纵有璀璨星河,亦不失森冷之气,恰似一块温润而没有温度的冷玉。
沈瑶卿抿唇浅笑:“将军,我虽身在沈府,但将军和沈府之间,我的立场一直是向着将军的。”
他手中动作一顿,眸中星辰微闪。
沈瑶卿继续道:“这就是我的秘密。”
“花言巧语。”卢淮景一笑:“不过,这也算秘密?”
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她竟用这样的事情使自己抓心挠肝好几日,卢淮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沈瑶卿没有置会这句话,道:“将军信也罢,不信也罢,不过我有几件事要谢过将军。”
“何事?”他的声音淡淡的、平静的,恰似清圆水面,无波无澜。
沈瑶卿朝他一笑:“若非将军替我遮掩,沈尚书怎会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李桂非他所杀?”
她说时,成竹在胸,似乎她不是棋子,也不是执棋人,而是观棋者:“沈仲明派去刺杀李桂的人,应是将军的人。”
她落下的白子将几颗黑子吃掉,她捡起黑子,黑子在她掌心簌簌落下,掉入棋奁之中,她一笑:“是吴方吧。”
卢淮景不应这一时失势而气馁颓丧,而是专心观测棋局变幻,又转败为胜,吃掉她更多白子,他捡起白子,笑道:“瑶卿姑娘,凡事不能过于得意忘形,你输了。”
沈瑶卿只是一笑,继续与他对弈,扭转死局,颠倒乾坤,眼神带有淡淡笑意,似夹着几分挑衅:“将军,胜负未定,得意忘形的人不是我。”
随后,她观察局势,攻守有度,连连掷下好几子,有条不紊,终于,她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沈瑶卿垂眸观测棋局,虽是险胜,然胜局已定,她笑了笑,道:“将军,你输了。”
说完,她一一捡起棋局中的黑子,握在手心,再将手慢慢一松,棋子簌簌滑落。
卢淮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沈瑶卿却是郑重说道:“不过,还是多谢将军几次暗中相助。”
“你为什么恨沈仲明?为什么想要报复他?”他眸色严肃,一字一顿道,“沈瑶卿。”
沈瑶卿的心陡然一紧:“将军的问题,我无可奉告。”
卢淮景站起身,没有追问,他正要往书房走去时,沈瑶卿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将军。”
他蓦然回首,她站在月色中,向他走来,忽然,他觉得脑中有些晕眩,她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愈加朦胧,他看不真切,渐渐地,他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脑中沉沉,四肢乏力,几乎要晕倒过去。
沈瑶卿大步流星地走上来,将他扶住:“我扶将军去休息。”
话罢,她将卢淮景扶到了书房内的椅子上,卢淮景单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耳边传来她的呼唤。
“将军。”
“将军?”
声音空灵而飘渺,虚虚浮浮的仿若飘在空中,他摇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棋子,棋子有问题。”
沈瑶卿趁他虚弱,将他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扒开,他猜的不错,她在指甲抠中藏了毒粉,下棋之时,她神不知鬼不觉将毒粉洒在了他所用的黑子之上,毒粉毒性霸道,会从人的皮肤毛孔渗入血脉,使人昏迷。
若是常人,早该晕倒了,可卢淮景却硬生生与她下完了整盘棋,而且思绪清明,步步杀招,沈瑶卿差点怀疑自己的毒对他无效:“将军倒是比旁人更厉害些,能硬生生熬过我的毒,整整一个时辰,若换做平常人,三分钟也挺不过。”
他仍未晕倒,凭着意志力撑着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怪只怪将军掉以轻心,引狼入室。”沈瑶卿说完,卢淮景便晕了过去,昏迷不醒。
她尽快模仿卢淮景方才在书房中所做的动作,按照步骤打开书房暗格,拿出暗格中画有孔雀翎的案卷。
她心中犯疑,丁砚之要她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虽说要以柳瑜性命为重,但丁砚之居心叵测,他背后之人更是,若因此害了卢淮景,也实在非她所愿。
她展开书卷一看,其中画着的竟是大魏与西境交界之地的山海舆图,其中记载着大魏北界山川地貌,城镇关口,军事要道,此外,还记录着定西、幽都、汴阳三座城池的地理面貌,此图关乎整个大魏的安危,若山海图被盗,敌军突破西北边境,一路南下,谁也无法阻止排山倒海的敌军。
她心中猝然一抖,他们所做的是通敌叛国、卖国求荣之事。
沈瑶卿握山海舆图的手不自觉发抖,此刻,颈边传来一阵冷意,刀上冷光闪烁,摄入她的眼眸:“将军到底还是将军,非寻常人可比。”
卢淮景刚才竟没有真的晕过去,他在给自己演戏。
他持着刀,对准她的脖颈,语气森冷:“偷盗山海舆图,这就是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