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插了翅膀的凤凰,飞遍南市街。
“听说了吗?林老板会点金术!能把喂狗的鸡骨头变成仙肴!”
“叫什么‘凤凰涅槃’!三文钱吃一顿!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隔壁王婆吃了半碗,风湿痛都好了!”
“真的假的?鸡骨头有啥吃头?怕是障眼法吧?”
“骗你是孙子!快去西市街尾!晚了连汤都喝不上!那帮穷书生跟疯了一样!”
质疑声迅速被更狂热的口碑和汹涌的人流碾得粉碎。“凤凰涅槃”以其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和独特的风味,瞬间风靡整个南市街底层!甚至吸引了不少好奇的普通市民和闻风而来的小贩。林霄的铺子前,再次排起了蜿蜒的长龙,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再是金灿灿的整鸡,而是浓油赤酱、其貌不扬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鸡杂!
积压如山的鸡肋边角被迅速清空,换来了叮当作响、沉甸甸的铜钱和汹涌得几乎要把铺子挤爆的人气。刘三爷恶意囤货抬价的阴招,被林霄这招釜底抽薪般的“废物利用”,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后院,临时搭建的简易灶台前烟火缭绕,热浪滚滚。两口大锅同时开火,一口熬煮着新的鸡杂,另一口翻滚着深红浓稠的酱汁。林霄如同战场上的将军,在两个灶台间穿梭,汗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短褂,额发湿漉漉地贴在微红的皮肤上。
谢金勺在前面铺面忙得脚不沾地,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只能靠手势和破锣般的嘶吼维持秩序。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带着点怯生生和刻意压低的沙哑,却又掩不住一丝本底清润的声音,在灶台边忙碌的烟火气中响起:
“老板……您……您这里还招帮工吗?”
林霄头也没抬,手中沉重的铁铲在酱汁锅里用力翻搅,防止糊底,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不招。”声音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
“我……我很便宜的!一天管两顿饱饭就行!工钱……工钱您看着给!”那声音急了,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和不易察觉的紧张,语速加快了些。
林霄这才不耐烦地抬眼瞥去。
灶台边弥漫的油烟稍散处,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身形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深色补丁的粗布衣裙,异常宽大,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头上严严实实地包着一块同样破旧、沾着油污的靛蓝花布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小截沾着煤灰的鼻尖。
然而,就是这双眼睛,让林霄翻搅酱汁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瞳仁的颜色……并非纯黑,而是透着一种深邃的、如同熟透的野葡萄在暗处流淌的汁液般的深紫色。此刻,这双独特的紫瞳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努力装出的卑微,还有一丝深藏眼底、如同困兽般的不安和近乎执拗的倔强。她的脸上刻意涂抹着不均匀的煤灰,但露出的那一小截脖颈,以及从过于宽大的袖口滑出、正紧张地绞着衣角的手腕,皮肤却异常白皙细腻,甚至透着一种养尊处优才能有的光泽,与那身破烂的衣着和刻意涂抹的脏污形成了刺眼而突兀的对比。
最让林霄瞳孔微缩的是,这女子虽然极力弓着背、缩着肩膀,想融入这市井的尘埃,但她站立的姿态,那微微收紧的下颌线,以及露出的那截手腕自然下垂时形成的、流畅而隐含力量的弧度,隐隐透着一股与这油腻后厨、与周遭粗鄙环境格格不入的……受过长期、严格形体训练的痕迹。像一把藏在破旧皮鞘里的名刀。
“我真什么都能干!劈柴、烧火、洗碗、杀鸡……剥蒜切姜也行!”女子见林霄打量她,紫瞳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急切地补充,声音努力装得粗粝沙哑,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一点清泉击石的底子。她下意识地想挺直腰背以示能干,那瞬间流露出的挺拔仪态,绝非寻常村姑或流民所有。
林霄的目光在她那双深紫的瞳孔、违和的仪态和过于干净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锐利的疑虑。他收回目光,继续用力翻搅锅中开始变得粘稠、咕嘟冒泡的酱汁,声音冷淡:“名字。”
女子似乎愣了一下,紫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随即飞快答道:“苏……苏三妹!街坊都叫我……苏三妹!”这名字带着明显的临时编造的生硬感,像一张随手糊上的劣质面具。
就在这时,前铺传来谢金勺杀猪般嘶哑变调的嚎叫:“林老板!救命啊!酱汁!酱汁快见底了!后面还有几十号人等着呢!要暴动了!”
林霄看了一眼灶台上堆积如山的待处理鸡杂,两口沸腾的大锅,以及前面人声鼎沸的混乱。人手,确实捉襟见肘。他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浑身透着可疑却眼神里带着股狠劲想留下的“苏三妹”。那紫瞳深处的不安和倔强,像极了某种被逼到绝境的动物。
他沉默地将手里沾满酱汁的大铁勺往旁边油腻的灶台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没再看她,只冷冷丢下一句,如同施舍:
“去。把那堆鸡爪的指甲剪了,用刷子刷干净。角落有盆脏水。”
苏香辣(苏三妹)那双深紫色的瞳孔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绝处逢生般的惊喜光芒!她像是怕林霄反悔,立刻清脆地应了一声“哎!”,动作起初有些刻意表现的笨拙,但很快变得麻利异常。她几步冲到角落那盆堆积如山的鸡爪旁,毫不嫌弃地抓起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和一个鬃毛快掉光的破刷子,蹲下身,埋头就干了起来。动作迅速变得熟练而专注,剪指甲、刮脚蹼、刷缝隙,一丝不苟,仿佛天生就该干这个,又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