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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计2(第2页)

林以墨垂睫片刻,再抬起时,眼神已收束坚决。她看着他冷硬的侧影,心里清楚,这个人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绝不会手软。她曾憎他,怨他,恨他是一刀一刀把林家逼入死境的刽子手;而如今,她必须与他同坐一张案,同守一团火。权谋之场,叫人无处可退。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指骨是凉的,却握得很紧。那种无言之力,此刻在她掌心再一次聚了起来。

“好。”她道,声音不大,却很稳,“需要我做什么?”

“伪造证据需要时间,且需模仿你父亲的笔迹和用印习惯,此事非你莫属。”他说,“至于消息的传递……仍需劳烦苏女官。”

这一夜过后,北镇抚司的值房与内院那间静极的厢房,变成了他们秘密行事的两处落点。白日时,外头照旧办案、例行、公文传递,进出的脚步声、低谈声与敲印声一如既往;夜里则沉下去,只剩烛火与纸笔的细响。两人仿佛在一口深井里对坐,井沿之上是别人的天与地,井里只有一点点被烛火照亮的圆。

林以墨把父亲的旧札悉数过了一遍。她挑出几页在字法上最接近那本笔记的样本,反复临写,先练用笔的起收,再练墨色的浓淡与停顿的呼吸。她换了几种纸,粗纤维的、细纤维的、有云母点子的、略带绒的,反复试,最后选了与王德利账册同批次的纸料。她也换了几种笔,狼毫、兼毫、羊毫,研不同的墨,寻那种“墨已陈、香犹在”的味道。她甚至要在墨里加一点极细极薄的矿粉,好让字迹在光线下有轻微的颗粒感。父亲写字总是这样,近看有沉着的颗粒,远看又是铺展如雁。

她做暗记的手更稳。她把残月映水的图记拆分成两道工序:先以极细的竹针在纸纤维间轻轻挑出几缕微不可见的路,再用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水颜料,以水雾微薰,把半轮与水波的交界处压入纸心。若不对光,便如无物;对了光,才见水纹里那一点被月影擦过的浅痕。

沈从砚则把行走的路设得细致。他选好了消息的落点与流速,不快也不慢,不从正门闯、也不从后门钻,而是沿着最自然的渠道自行浸透。宫中消息最容易在看似无关痛痒的地方发芽:梳头的宫女、打水的内侍、替太监传菜的小黄门,甚至某个缝补司的婆子,嘴严嘴不严,就看她手头有什么好糊弄的闲话。他点了两三个点,交由苏月白与林以墨的暗线去浇水,然后静静等。

他也做了收尾,如果有人果真坐不住,就会派人去截、去抢、去灭口。他们会走哪条廊,约在什么时辰,找哪一位太监做托,拿哪一封假文来敷衍,都在他的设想里布了几层。若有人动手,他就有办法把那只手的形状钉出来,是肥是瘦,是带着香灰还是油脂,是用刀还是用笔。

几日就这么咬合过去。白天,值房仍有案牍堆成的山,巡铺的脚程与缉拿的线索照旧有人来问。夜里,厢房里烛火换了几盏,烛台上滴满了凝固的泪。窗外的虫声从急促渐渐缓下来,像在默数时辰。

林以墨有时会觉得荒谬。她,一个罪臣之女,正坐在北镇抚司指挥使的庇护下,模仿父亲的字,伪造指向当朝勋贵的证据。她的手很稳,心却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抽一下。她抬头时,沈从砚正在灯下翻卷宗,侧面线条被烛火磨平,眉骨与鼻梁间的阴影也柔软了半分。她知道他并不温柔,这世上教会他温柔的事情恐怕早已被刀火抽去了筋骨。然而此刻,他静静坐着,像一块被水冲洗过、边角磨圆的石,只剩坚硬本身。

而沈从砚,也会在她专注于摹写时,将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身上。她低垂的脖颈纤细脆弱,握着笔的手指却稳定有力,眼神专注而清澈,带着一种糅合了书香门第的雅致与逆境磨砺出的坚韧的独特气质。

一种超越算计的、难以言明的欣赏,在无声中悄然滋生。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关于某御史已掌握关键证据,不日将上奏弹劾某勋贵勾结边将、侵吞军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宫女们的窃窃私语,迅速在宫廷的某个角落流传开来。

消息看似模糊,却精准地指向了沈从砚设定的那个“朱门”,成安伯。

风暴,即将来临。

苏月白来的那一日,天色尚亮。她换了一身寻常宫人的浅色衣裳,怀里抱着一包针线,像是来给某处补帘子。她进门时只匆匆看了一眼,视线与沈从砚在空中碰上,很快又滑开。她的脚步干净,话也不多,把应记的要点一条条说了。哪一处窗下常有人歇脚,哪一班值夜的太监喜喝温酒,哪位御史近来因修宗室册籍与司礼监有争,性子倨傲,偏偏自称受不起礼。这些小处的纹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人打算让消息从哪边散?”她问。

“从最不起眼的地方。”沈从砚答,“像洗衣处的沟渠。你只需把一把灰倒下去,水自己会把它带到该去的地方。你不必管它最后去了哪里。”

苏月白点点头,又看了林以墨一眼,那一眼里有一瞬的讶异与叹惜。她的目光素来不露声色,此刻却像在低声说:“你也到了这一步。”林以墨回望她,轻轻颔首。两人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像把所有的安危都压进这一颔首里。

伪造的密信在第四夜成了稿。纸张与墨色都过关,折痕也做了旧,边角被指腹轻揉过,留下若有若无的油痕。密信的章法像极了林维岳:先叙公,后谈私,字里行间不露情绪,只在一处“北风”旁悄悄做了残月映水的暗记,位置与深浅与王德利账册上的暗记互相呼应,像两条从不同方向伸来的指,刚好在一处虚空里碰上。

“差不多了。”沈从砚看过,合上信,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份会叫他们发慌。慌的人最容易露手。”

“若他们不慌呢?”林以墨问。

“那就换一条路,把风再加大一点。”他平静道,“总之,不是我们慌。”

宫墙之内,流言如野火,一旦点燃,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

御史将劾成安伯的消息,起初只是在几个低位嫔妃的宫女间窃窃私语,不过半日功夫,便已吹到了司礼监几位大太监的耳中,甚至连内阁值房都隐约听到了风声。

成安伯府首先乱了阵脚。

这位以攀附阉党起家的勋贵,平日里仗着田尔耕等人的庇护,没少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如今骤然被推上风口浪尖,顿时慌了神。他一面紧急派人前往田尔耕府上求救,一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在府中疯狂搜寻可能存在的罪证,意图销毁。

然而,他的一切动作,早已落在沈从砚布下的监视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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