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声答道:“回公公,奴婢不知是否是焦尾,只是奉命送来。”
田尔耕嘿笑两声,伸手欲探琴盒:“让咱家瞧瞧。。。”
林以墨正想侧身避过田尔耕伸来的手,但他还未碰到琴角,一道阴影陡然掠来。
沈从砚不知何时已离席,恰好立在两人之间。
他神情冷峻,语调平淡:“田公公好兴致。吕公公正寻你,有要事相商。”
田尔耕指尖一僵,笑意顿收,脸上一闪愠色,轻哼了一声,却又迅速换上恭顺神情:“是,干爹若唤,岂敢怠慢。”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以墨一眼,拂袖而去。
回廊重归寂静,只有远处丝竹与风声。
沈从砚转身,目光终于落到她怀中的琴盒。那双眼极黑,黑得似要映出她的魂。
“你会弹琴?”
语气不重,却不容逃避。
林以墨心中一紧。她很清楚,一个洒扫婢女若懂琴,必惹怀疑。
她垂眼,恭谨答道:“回大人,奴婢粗通音律,不敢言会。”
沈从砚缓缓近前,脚步极轻。月光从廊顶落下,映在他肩头的金线飞鱼纹上。那一瞬,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冷铁混合着檀香。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节拂过琴盒,指尖沿着古木的裂痕缓缓滑下。
“焦尾琴,音色清越,却命途多舛。”他语声淡淡,像在自言,“有瑕不掩其声之真。就像有些人,看似柔弱,却未必简单。”
林以墨屏息。他的语气像在谈琴,却句句含锋。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话,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
她抬眸,定定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正脸,眉目如画,却冷若霜雪。那双眼极深,仿佛所有情绪都被藏在层层冰下。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吓人。
“大人说的是。”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卑不亢的从容,“琴有瑕,仍可传音。人有历,或许……也只是在求一线生。”
沈从砚微微一怔。
他看着这名本该唯唯诺诺的婢女,却从她清澈眼底,看到一抹近乎锋利的光。那种平静,像深潭藏刃。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成一线。
忽然,一声“铮”的锐响从水榭传来,琴弦断裂。乐声骤止,宾客骚动。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静默。
沈从砚眉头微动,眸色沉了一瞬,又恢复无波:“琴既送到,便退下吧。”
“是。”林以墨俯身,怀抱琴盒快步离开。
风拂过她鬓角,一缕极淡的茉莉香随之而起,在沈砚鼻尖轻轻缠绕。那香气不浓,却恰似一缕未散的思绪,令人莫名驻足。
沈从砚静立原地,目光追着她的背影逐渐隐入偏厅。
夜色中,丝竹又起,酒盏轻碰,权臣与密探的笑声再度回荡。唯有那一缕香气,仍在他指尖未散。
弦断声止,唯有一缕香,纠缠在他们未言的心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