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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诗赋藏锋牵暗线 芝香挟利诱清流(第3页)

沈思耀捧着锦盒,眼眶微微泛红,感激涕零道:“大人这般仁心,真是世间少有!您不仅关照我的前程,还如此体恤我的家事,这份恩情,小子无以为报。往后大人若有任何事情吩咐,我沈思耀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不必。”钱为业淡淡一笑,话锋又绕了回去,指了指桌上的诗赋,“不过,我确实有一事不解,想请仲平为我详详细细解说一番。”

沈思耀连忙收起情绪,正色道:“大人但说无妨,只要是晚辈能解答的,定当知无不言。不知是何事情让大人有所不解?”钱为业拿起诗稿,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口中喃喃道:“这齐王的诗稿和文赋,做得确实是佳,辞藻、立意,皆是上乘。”

沈思耀闻言,连忙点头应承:“大人所言极是,确是好诗好赋,字字珠玑,尽显齐王殿下的才学与胸襟,实在难得。”

钱为业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思耀脸上,那眼神里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似探究,又似带着某种隐秘的引导。他沉默片刻,忽然将诗稿往桌上一放,沉声道:“我之所以心中不明,并非不解这诗赋之意,而是由这诗赋想到了一桩旧事。”

“哦?不知大人想到了何事?”沈思耀好奇问道。

钱为业抬手抚了抚颌下胡须,朗声道:“《史记》所载,汉武帝晚年巫蛊之祸,你可记得?”见沈思耀点头,他便径直背诵起来:“江充掘蛊太子宫,得桐木人。太子惧,斩充,发兵与丞相刘屈氂战。兵败,亡,东至湖,藏匿泉鸠里。主人家贫,常卖屦以给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闻其富赡,使人呼之而发觉。吏围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脱,即入室距户自经。卫皇后闻之,亦自杀。”

背诵完毕,他眉头紧锁,看向沈思耀:“我始终不解,汉武帝那般英明神武的君主,为何晚年竟会被江充这等宵小之徒所蒙蔽,酿成如此大祸?戾太子素有贤名,又为何会走到兵戎相见、自缢而亡的地步?卫皇后相伴武帝数十载,母仪天下,最终却落得个自杀的下场,这其中的深意,我实在参不透啊。”沈思耀闻言,心头暗自打鼓:钱大人乃饱学之士,《史记》早已通读不下千遍,巫蛊之祸的来龙去脉,他怎会不解?偏偏在此时提起这段旧事,又对着齐王的诗赋发问,其中必有深意。可他一时猜不透大人的心思,只得躬身拱手,缓缓解释道:

“大人此言差矣,您学识渊博,怎会不解其中缘由?晚辈斗胆浅述一二。昔年汉武帝雄才大略,然晚年多疑,又沉迷仙道,欲求长生,遂使宵小之徒有机可乘。江充素与戾太子有隙,借巫蛊之事构陷,太子年少气盛,又恐遭不测,情急之下斩充发兵,实则是慌不择路,中了奸计。”

“至于戾太子,素有贤名,却终究少了几分权谋历练,不知隐忍待变,反倒以卵击石,最终落得身败名裂、自缢而亡的下场,实在可叹。卫皇后伴驾数十载,母仪天下,却因太子之事牵连,君心已变,百口莫辩,唯有以死明志,这般结局,皆是造化弄人,亦是皇权之下的无奈啊。”

他说罢,抬眼看向钱为业,试探着问道:“不知大人突然提及此事,可是有什么深意?”钱为业摆了摆手,笑道:“也未有什么深意,只是近日重读《史记·武帝本纪》,读到巫蛊之祸那一段,心中颇有些感叹,故而召你来,想听听你的高见。你方才所言,虽有道理,我倒有几分不同的见解。”

他缓步走到案前,指尖点着桌案道:“虽说武帝晚年多疑,为江充所蒙蔽,可戾太子刘据,难道就当真毫无过错?他若能隐忍几分,待武帝醒悟,或可自证清白,偏偏选择发兵相向,这不就落了个‘谋逆’的口实?说到底,还是锋芒太露,引人忌惮啊。”

沈思耀闻言,微微颔首:“大人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更甚者,”钱为业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古往今来,因文辞招祸者,岂止戾太子一例?就说魏末的嵇康,何等才学,却因不满司马氏专权,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以‘非汤武而薄周孔’之语暗抒胸臆,看似是明志之文,实则戳中了司马氏篡权的痛处,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看,这文章诗词,既能言志,亦能招祸。有些字句,表面读来皆是风骨,可落在有心人眼里,未必就不能曲解出别样的意思。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加以渲染,便是百口莫辩啊。”沈思耀听着钱为业的话,只觉得句句都在论古事,可又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终究还是没摸透他的真实心思,只得拱手道:“大人所言确实有理,引经据典,字字珠玑。不过,晚辈对这几件旧事,倒有几分与大人不同的见解,不知大人容不容晚辈浅述一二?”

钱为业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示意:“哎,今日召你来,本就是为了与你详谈一番,各抒己见。你尽管说,若是真能辩得有理,让我茅塞顿开,我倒要敬你一杯,只当是我受教了。”

沈思耀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晚辈以为,戾太子之祸,根源在武帝晚年的多疑与江充的构陷,而非太子锋芒太露。太子发兵,实是被逼无奈,若束手就擒,恐怕早已身首异处,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嵇康,其《与山巨源绝交书》,字字皆是真性情,是不愿与司马氏同流合污的明志之作,并非有意挑衅。他之死,实是司马氏忌惮其才名与影响力,借文字为借口铲除异己,说到底,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非文字本身之过啊。”钱为业听着沈思耀的辩解,心中暗自思忖:哎,真是个迂腐书生,这般点拨都不开窍,看来非得我明着点透一二不可。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放下时故意重重一磕,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诗赋上,沉声道:“仲平,你再仔细看看这些诗稿和文赋。我还有句话想说,昔年李斯作《谏逐客书》,助秦王固霸业;而韩非著《孤愤》《五蠹》,却反倒引来了杀身之祸——同是文章,境遇为何天差地别?说到底,全看这文章落在谁手里,又被用来做什么。”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家中老母病重,需重金诊治,如今能有这百年灵芝续命,也算是有了喘息之机,往后若想平安顺遂,少不得要多些周全。”

见沈思耀神色微动,钱为业又道:“你觉得这诗稿于我无用,可世事哪有绝对?今日你我既在此,不妨就此事来个坐而论道。你且想想,这诗赋里的‘挥戈斩棘’‘宁折不弯’,若是换个说法,会不会就成了‘心怀异志’‘藐视朝堂’?”

沈思耀听到此处,脑中轰然一响,先前的疑惑瞬间豁然开朗——大人句句论古,实则都在指向眼前的诗赋!他脸色微变,抬头看向钱为业,试探着道:“原来……原来大人是要让我在这诗稿上做些功夫,曲解其意,以为把柄?”沈思耀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终究还是守着读书人的底线,拱手道:“大人既说坐而论道,晚辈便依大人所言,辩一辩这其中的‘道’。只是这诗文本是言志之作,齐王殿下的‘挥戈斩棘’,是忧国忧民、愿为天下除弊的抱负;‘宁折不弯’,是坚守本心、不为权贵折腰的气节,若强行曲解为‘心怀异志’,未免有违圣人教谕,也辜负了文字的本真啊。”

他顿了顿,又恳切道:“晚辈深知大人厚爱,也感念大人对家母的关照,只是这种违心之事,晚辈实在不敢为。一来对不起胸中所学,二来也怕玷污了文人风骨,还请大人见谅。”

钱为业静静听着,脸上不见怒色,只端着茶盏轻轻摩挲,待他说完,才缓缓开口:“仲平,你当真要这般执拗?我并非要你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借文字稍作引申,为朝堂清除潜在的隐患罢了。”

见沈思耀仍低头不语,钱为业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奈何,奈何啊。仲平,你在翰林学士任上待了三年吧?这三年来,你才华横溢,却始终原地踏步,看着昔日同窗步步高升,你就甘心这般沉寂下去?令堂的病,往后还需源源不断的重金诊治,仅凭你那点俸禄,能支撑多久?”沈思耀闻言,抬头直视钱为业,语气坚定道:“孟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正是晚辈恪守的信条。文人立世,当以风骨为先,岂能为富贵功名,做那歪曲文义、构陷他人之事?”

钱为业放下茶盏,冷笑一声:“对啊,孟子是说过这话,可你别忘了,孟子当年也曾远赴梁惠王宫中。他去梁惠王那里,难道就只是空谈学派之说?他对着梁惠王论君臣之道、讲仁政之理,说到底,也是为了借君主之力,实现自己的抱负啊!”

他起身走到沈思耀面前,目光锐利如刀:“你苦读寒窗数十载,以举孝廉之身份入仕朝堂,在翰林学士的位置上苦熬三年,才华不输旁人,却始终得不到升迁。令堂的病,今日有这百年灵芝暂解燃眉,可后续的诊治费用,凭你那点微薄俸禄,能支撑到何时?”

钱为业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威胁:“你若肯帮我这一次,别说翰林学士的晋升,便是更高的职位,我也能为你谋划。可你若执意执拗,不仅自己前程无望,他日令堂病情反复,再想寻这般珍贵药材,怕是难如登天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守着那所谓的‘风骨’,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家母受苦,还是顺势而为,既解家忧,又展抱负?”沈思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发紧,低声道:“家中老母确实感念大人的灵芝之赠,晚辈也深知大人一片‘好意’。但为人子,当以孝道为本,更当以正道立身——我既是读书人,便不能丢了文人的底线,更不能用歪门邪道换来的富贵,玷污了母亲的教诲。”

钱为业闻言,反倒笑了,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是啊,你既是读过孝礼之人,那《孝经》《礼经》的道理,我自不必多言。《孝经》有云‘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你连母亲的病都难以周全,谈何‘立身’?”

他俯身逼近一步,继续引经据典:“你总说公心,可《礼记》有言‘为人子者,莫大于亲’。这‘亲’是什么?便是令堂令尊,如今你父亲早逝,令堂便是你最该守护的人!她身染重病,日夜受病痛煎熬,你却守着那虚无的‘风骨’束手无策。”

钱为业眼神一沉:“孟子三岁丧父,全凭母亲三迁教之;孔子早年丧母,亦是历尽艰辛才成圣人。连圣人都深知母亲的养育之恩,事事以亲为先,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圣人还清高,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却因所谓的‘底线’拒人于千里之外?”沈思耀猛地站起身,拱手朗声道:“晚辈虽是翰林出身,家中老母卧病在床,然‘事君以忠,立身以正’,这是晚辈的人生底线,断不可破!《论语》有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若为一己之私歪曲文义,与奸佞何异?晚辈宁肯守着清贫,也断不做这等有辱门楣、辜负圣恩之事!”

钱为业闻言,脸上依旧不见怒色,反倒抚掌轻笑:“沈学士好底气!看来你也不是那种全然不开窍的人,我也不再多言——这件事,你可以不做,我既不会强求,也不会因此给你坐冷板凳、使绊子。只不过,你在翰林待了三年仍原地踏步,倘若真能耐得住这份寂寞,守得住这份清贫,便尽管守着吧。”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悠远:“昔年秦穆公之时,有百里奚者,初困于楚,秦穆公用五张羊皮将其赎回,终成一代名相;苏秦早年落魄,穷到妻不下织、嫂不为炊,却能忍辱发奋,凭‘合纵’之术佩六国相印,名震天下。连苏秦都知晓‘屈伸有度,方能成大事’,你沈学士这般执拗,倒比苏秦还‘清高’。”

钱为业摆了摆手,眼神里已没了先前的热切:“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沈学士请回吧。”

沈思耀躬身一揖,捧着锦盒转身退出书房。廊下的冷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他只觉得浑身发凉,握着锦盒的手仍在不住发颤。那百年灵芝的纹路似要嵌进掌心,每一道都刻着钱为业的威逼利诱,也刻着他无法回避的两难——一边是文人风骨与忠君之心,一边是卧病老母的生死存亡。

走出尚书府大门,阴沉的天色已滚起乌云,似有暴雨将至。沈思耀望着归家的路,脚步沉沉,心中乱如麻:钱为业今日之意,分明是要借他之手构陷齐王,这般卑劣手段,枉为朝廷重臣!可那百年灵芝已是到手,若日后老母病情反复,再去哪里寻这般救命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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