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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药（第2页）

唇瓣方触及碗沿，苦涩的药味瞬间席卷蔓延至舌尖。只一口，云慈便险些维系不住面上素来沉稳的神情，眉心蹙得愈紧，忍不住抬眸望向沧琰。

沧琰先是一愣，方欲嘲笑她一句“矫情”，却蓦地想到什么，有些心虚地别过脸去。

见他如此反应，云慈心下惊疑不定。虽说笃定以沧琰的脾性，定然不至于行暗中下毒再亲自哄她喝下这等离奇之事，却也是难免对这汤药中的成分存了几分犹疑。

药碗被轻轻搁置在桌案，发出“嗒”地一声清响。

云慈凝眸注视着面前的沧琰，许是人在病中精神气儿不甚足，神思亦有些难以焦聚。晃晃神间，她留意到沧琰眼底隐隐泛起的一片青黑，想来应当是昨儿夜里在她床前守了一整晚的缘故。

睫眸微敛，她忍不住轻叹。

沧琰身为魔君，年岁又不算老，竟是这般在意他自己的身体么？这般年岁轻轻便注重了养生……思及此处，她蓦然福至心灵，想来便是因着寻常生病的缘由吧。

这般想着，望向沧琰的目光竟隐隐有了几分怜爱的意味。

沧琰却不这般觉着，只感受到云慈望向他的眼神愈发灼热，心下亦是愈虚。他顿了顿，瞳仁旋了又旋，不甚自然地舔了舔上唇：“好啦！我承认，我在你那药汤子里加了黄连……”

说罢此言，他垂下眼，有些不敢去瞧云慈的反应。后者却是轻抿了抿唇，不知晓是否是他的错觉，竟是觉着此番她的语气里并无责怪，反倒是含了许些关切，她道：“无事的，我理解。”

沧琰不甚理解，她究竟是理解出了什么来。

不待他阻拦，云慈却已然端起方才搁置在案几的药汤，不似先前那般犹疑不定，而是深深凝了沧琰一眼，随即阖上眼眸下定决心一般当真一饮而尽。

沧琰坐在她身侧，眼见她如此，浅灰的眸子没忍住抽了再抽。光是看着，他甚至便觉着那苦味儿已然沿着气息蔓延进了他的鼻腔，苦涩贯彻鼻息。

探手入袖翻寻了半晌，摸索出一枚蜜饯儿来，念象之中似乎是先前在小镇里卖豆腐的婶娘见他相貌生得好看硬塞给他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来。

迫不及待拆开包裹的纸皮，沧琰捻起内里的蜜饯儿，咽了咽口水，遂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略一探手，将那蜜饯儿送至云慈面前，顿了顿，道：“那药汤甚苦，你吃颗蜜饯儿压一压。”

不知是被那加了黄连的药汤子苦得、抑或是发热闹得，云慈头脑隐隐有些发昏。

来不及多作思忖，行动却已然先了神思一步，脸颊轻轻向前探了些许，微微启唇，两瓣朱唇凑在沧琰捻着蜜饯儿的指尖，轻轻蹭过，将那甜蜜腌制过的果肉衔在嘴里。

沧琰只觉电光火石之间指尖似是有什么湿润而泛着冰凉之物划过，末了却又泛起丝丝热意。

指尖便这般僵僵悬在半空，残留的余温使得他一时忘了收回手。而是定定望着自己的手指，喉结不自觉地再度滚动了一瞬。

云慈口中含着蜜饯，舌尖卷起的阵阵甜腻冲淡了药汤的苦涩。她微微抬眼，正对上沧琰略有些呆滞的目光，适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逾矩了些，耳尖迟来的烧了起来。

举止神态，同先前幻境之中的小狐狸格外神似。

沧琰没忍住轻笑了声。

云慈不解，偏过脸看他。

见她看过来，沧琰忙正了正神色。昨日的不愉实则未曾全然消解，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无聊到一面劳心费神地给云慈熬煮汤药，一面忍不住气性地往药锅子里面多丢了几株黄连进去。

侧了侧眸，沧琰心下暗道，虽说事实上，便连着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恼些什么。

又许是……尘封已久的秘密骤然被人戳破的忐忑。

他轻咳了几声，方欲出言将自己方才的举动解释一番，再度表明立场、同她划清界限。

却听云慈缓缓开了口，认真道：“你放心，我会按时服用汤药，定然看护好你的身子。”

沧琰瞬时便觉千言万语皆哽在咽喉，最终化作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