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凝视着最后一片信纸在火焰中蜷曲成灰,帐内弥漫着焦糊气息。
那谋士被带下去时回头一瞥的眼神,像是黑暗中闪烁的磷火,既畏惧又暗藏机锋。
“将军,此人留不得。”孙盛按剑低语,年轻的面庞被帐内烛火映得半明半暗。
桓温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目光仍盯着那堆灰烬:“杀之易,知其所以然难。李势叛乱背后的手,不会因一人死而收回。”
他转身时甲胄轻响,银甲上还残留着日间战火的烟尘:“传令,全军拔营,即刻开赴寿春。”
张副将上前一步:“将军,将士们苦战一日,是否先休整片刻。”
“敌失主帅,城防空虚,正宜速取。”桓温语气不容置疑,“待其新将到位,据城而守,则十倍兵力难下。”
令出如山。
不过半个时辰,三百精骑己整装待发。
被俘的叛军垂头丧气地被押解随行,唯有那个献信的谋士被单独看守,眼珠不时转动,不知在思索什么。
星夜兼程。
马蹄包裹厚布,人衔枚马摘铃,像一支幽灵部队穿过秋夜的原野。
桓温一马当先,白袍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孙盛催马赶上,低声问:“将军何以确信寿春空虚?万一有诈呢?”
“李势倾巢而出,寿春守军不过老弱数百。”桓温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如静水流深,“且我料城中守将此刻正惶惶不可终日,或逃或降,别无他路。”
他忽然勒马,举手示意停止。
全军顿时静立,只闻秋风掠过荒草之声。
前方黑暗中,隐约有几点火光移动。
“探马。”桓温低语,眼神锐利“不少于十骑,应是寿春派出的侦骑。”
他迅速下令:“孙盛,带你的人从左侧包抄;张将军率本部从右翼迂回;其余人随我在此等候。要活的。”
两支小队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不过一炷香时间,远处传来短暂的金铁交鸣声,很快复归寂静。
孙盛等人押着五六个俘虏回来复命。
桓温端坐马上,审视着被按跪在地的侦骑头领:“城中情况如何?”
那头领倔强地别过头去。
桓温也不动怒,只对孙盛道:“搜身。”
果然从侦骑首领贴身处搜出一封密信。
桓温就着火把展开一看,唇角微扬。
“果然如此。”他将信递给孙盛,“寿春守将己弃城而逃,这些侦骑是奉命前去求援的。”
众将传阅信件,无不叹服。
信中写明寿春只剩百余老弱残兵,守将己于三日前连夜南逃。
桓温目光落在那侦骑首领身上:“尔等可愿归降?”
首领咬牙道:“要杀便杀!”
“倒是忠勇。”桓温点头,“我不杀你。回去告诉城中守军,明日日出时分,开城投降者可保性命家产。负隅顽抗者——”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格杀勿论。”
孙盛急道:“将军,纵虎归山恐。。。”
桓温摆手止住他,亲自为那首领松绑,甚至还将佩剑递还:“去吧。”
侦骑首领难以置信地看了桓温一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