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会一会那些,等着看我刘弘笑话的‘自己人’。”
他大步向外走去,玄色官袍卷起一阵冷风。
…………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江陵城头。
一百轻骑沉默地簇拥着刘弘,驰出尚未完全解除戒严的城门,踏上了城外泥泞不堪的道路。
沿途景象凄惶。
烧焦的村落废墟,荒芜的田野,零星可见面黄肌瘦的流民在废墟间挖掘着什么,看到骑兵队伍,像受惊的兔子般慌忙躲藏。
刘弘放慢了马速,目光略过那些绝望麻木的脸孔,扫过路边偶尔可见的白骨。
他的手紧紧攥着缰绳。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坞堡。
灰黑色的墙体高厚,箭楼耸立,堡门紧闭,墙头隐约可见巡逻的人影。
旗杆上飘着一面“蒯”字大旗。
这正是荆州屈指可数的豪族之一,蒯氏的根基所在。
其族中子弟在州郡为官者众多,树大根深。
骑兵队伍在距坞堡一箭之地外停下。
堡墙上立刻响起警锣声,更多的人头冒了出来,弓弩上弦,警惕地注视着这支突如其来的官军。
刘弘勒住马,独自催骑上前几步,朗声道:“荆州刺史刘弘,请见蒯翁!”
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
墙头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去通传了。
等了半晌,堡门并未打开,只在墙头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锦袍、须发花白的老者,被一群健仆簇拥着。
“原来是刘使君大驾光临。”老者的声音透过垛口传来,带着几分疏远的客气,并无多少敬畏,“老夫蒯良,年迈体衰,不便出迎,还望使君海涵。不知使君突然莅临我这乡野陋堡,有何见教?”
态度倨傲,闭门不纳。
刘弘身后的亲兵们脸上都现出怒色。
刘弘却面色不变,只是抬头看着墙头那老者:“蒯翁,明人不说暗话。襄阳危殆,数万将士浴血奋战,保的是荆襄太平,护的也是蒯氏这等高门累世基业。如今军中缺粮,弘特来向蒯翁借粮。”
“借粮?”蒯良在墙头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敷衍和推脱,“使君说笑了。如今这年景,兵荒马乱,谁家有余粮?我蒯氏上下千余口,也是勉强度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使君还是另想办法吧。”
“蒯翁,”刘弘的声音冷了下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襄阳城破,蛮兵南下,蒯氏这坞堡再坚固,难道真能独善其身?届时,恐怕库中粮秣,尽为贼寇资矣!”
“哼,不劳使君操心!”蒯良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我蒯氏立堡数十年,自有保全之道!使君还是先顾好自家江陵城吧!听闻昨日城内都不太安稳?”这话里,己然带上了几分讥讽。
刘弘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地头蛇,消息果然灵通得很。
昨夜刺客之事,他们恐怕己有耳闻,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
他不再多言,忽然拨转马头,面对着自己带来的一百骑兵,声音陡然提高,确保墙头也能清晰听见:
“众将士听令!”
一百骑兵骤然挺首脊背,甲叶铿锵。
“蒯氏累受国恩,今国家有难,竟敢推诿搪塞,拥粮自重,形同资敌!本官现在怀疑其与蛮族石冰或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