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城南宅邸的书房内,一盏琉璃灯映着凌夜清瘦的侧影。
他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摊开的狼首铜符拓片上,瞳仁深处似有寒星闪烁。
“北辽的狼符……拓跋弘倒是舍得下本钱。”他低语一声,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前世数十年的灵魂游荡,让他对北辽的野心与手段了如指掌。这枚铜符看似是信物,实则是诱饵——引诱凌云霄这条疯狗扑向更深的深渊。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韩夜一身黑衣如融于夜色,唯有腰间短刃泛着冷光。
他躬身递上一卷密报,声音低沉:“公子,凌云霄在狱中绝食三日,今早忽然开始进食,还向狱卒讨要纸笔。”
凌夜眉梢微挑,“装疯卖傻,还是想传递消息?”
他展开密报,扫过上面潦草的字迹——竟是几首语无伦次的酸诗,字里行间却暗藏对凌夜的诅咒。
“属下己查过,纸笔经由柳家旧部送入,但内容并无异常。”韩夜补充道。
凌夜轻笑一声,将密报掷于烛火上。火焰舔舐纸页,映得他面容明暗不定。
“他若真疯,反倒无趣。如今这般……才像条急于反噬的毒蛇。”
他抬眸看向韩夜,“继续盯着,尤其是与他接触的北辽暗桩。我要知道,拓跋弘下一步想钓什么鱼。”
“是。”韩夜应声,却又迟疑片刻,“公子,为何不趁此机会永绝后患?”
凌夜执起狼符拓片,指尖着上面粗糙的纹路。
“死人不会开口,但活着的棋子……能牵出整张棋局。”
他语气渐冷,“北辽在大靖经营多年,暗桩岂止凌云霄一人?留着他,才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韩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唯余烛火噼啪作响。
凌夜起身行至窗边,推开支摘窗。夜风裹着梅香涌入,吹散了几分室内的压抑。
他望着天际那轮冷月,思绪渐远。
前世今生,凌云霄始终是条匍匐在阴影里的毒虫。但这一世……他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案上摊着未完的殿试策论草稿,墨迹未干。
他提笔蘸墨,在“强兵之策”一项下添了几行小字——“精铁冶炼法”“弩机连发装置”。
这些超越时代的技艺,在他笔下化作严谨的工法论述,仿佛只是古籍中偶得的遗珠。
“科技兴国……不能一蹴而就,但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
重生以来步步为营,虽扳倒了凌家、得了圣心、护住了母亲,却依旧如履薄冰。
朝中保守派虎视眈眈,北辽铁骑磨刀霍霍,而那个最近看似温顺的二皇子赵元启……
正沉思间,门外传来细微脚步声。
姜云儿端着一碟糕点轻声走进,见他立在窗前,忙道:“公子,夜深了,用些燕窝粥吧?”
凌夜转身,见她眼底带着怯怯的关切,语气放缓:“不必忙了,你去歇着。”
姜云儿却放下食碟,从袖中取出一枚素笺:“方才公主府的人送来这个,说务必交到公子手中。”
素笺上无一字,只画着一碗圆滚滚的元宵,旁边缀着小小的“瑾”字印章。
凌夜怔了怔,眼底冰霜骤然消融。
“她这是……在笑我昨夜吃太多元宵?”他摇头失笑,将素笺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仿佛拢住一缕春风。
——
“愿岁岁有今朝。”
——
他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甜腻滋味在舌尖化开,却让他想起昨夜瑾然在灯火下微红的耳尖。
“江山权谋固然重要,但有些人与事……值得倾力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