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第116章 雨夜古寺 灰袍人消失的百年因果（第1页）

暴雨砸在厂房铁皮屋顶上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我把第三块煤推进锅炉，热浪扑面而来。今晚柏淑婧值行政楼夜班，我特意绕远路去买了桂花糖。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雨势突然变大。我摸出手表看了眼，想起她前天说“暴雨夜古寺会显灵”的玩笑话，鬼使神差地抓起斗笠往公园跑。泥浆在布鞋下作响，远处行政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成昏黄的团，像块化掉的溏心月饼。

穿过竹林时，闪电劈开夜空。我看见古寺山门在白光中忽明忽暗，飞檐上的脊兽张开嘴，像要吞下漫天雨丝。柏淑婧的身影立在山门前，青色雨伞被风吹得向后弯折，墨色长发贴在脖颈上，而她对面——是个穿灰袍的老人。

老人背对着我，袖口绣着褪色的柏树枝纹，手里握着串铜铃。柏淑婧的肩膀在发抖，却仍挺首脊背，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潭。我想喊她，却被雷声压住了声音，只能看着老人抬起手，指尖划过她眉心，动作竟似曾相识。

又一道闪电劈来，照亮老人的侧脸。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险些跳出喉咙——那张脸，竟和我老家祠堂里供奉的守祠人偶一模一样！老人转头看向我，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微笑，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我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把，踉跄着往前冲，再抬头时，山门前只剩柏淑婧一人。

“知寒！”她的伞砸在地上，她浑身湿透，牙齿不停地打颤，手指死死攥住我腰间的衣服，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他说……”她抬起脸，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说我是古柏转世，说我们的缘分是百年前定下的……”

惊雷在头顶炸开，古寺的铜铃应和着发出嗡鸣。我搂住她颤抖的肩膀，闻到她发间混着雨水的柠檬香，忽然想起昨夜在锅炉房，她偷偷塞给我的木雕小人——和刚才的灰袍老人穿着同款长袍。

“别急，慢慢说。”我摸出怀里的桂花糖，油纸己经潮得发皱，“他还说了什么？”柏淑婧盯着糖纸，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像被雷劈中的古柏树洞。

“他说……守寺人归位，灵柏重光。”她的声音机械得可怕，“还说三年前那场台风，吹断的不是树枝，是我的肋骨。”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旧伤疤，“你记不记得？你老家的古柏那年也断了枝，你爸寄来的柏木吊坠，其实是我的……”

又是一道闪电！我看见古寺门楣上的“灵柏寺”三字在雨中渗出暗红，像被水晕开的血。柏淑婧的瞳孔映着闪电，竟在瞬间变成竖瞳，如同猫科动物般狭长。我眨眨眼，再看时却恢复如常，只有雨水顺着她下巴滴落，在我们之间砸出小小的水洼。

“先回去，别冻着。”我脱下工装外套披在她肩上，触到她后颈时，发现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竟和我小臂上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打了个寒颤，指着古寺偏殿：“他从西厢房拿了本书给我，说里面有答案……”

偏殿的窗户开着，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我扶着柏淑婧走近，借闪电的光看见书页上的朱砂批注：“万历三十七年，灵柏化形，嫁与守寺人之子。”字迹与我昨夜在柏叶上看见的如出一辙。柏淑婧忽然指着插图上的女子，那月白色裙裾上的花纹，竟和她今天穿的内衬一模一样。

“这是我第三次转世。”她的声音飘得很远，“第一次嫁给他，他被当成妖人烧死；第二次相守三年，却遇上洪水决堤……”她转头看我，眼里映着古寺的飞檐，“知寒，你怕吗？我们的每一世，都逃不过天灾人祸。”

雨声突然变小，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耳朵。我想起锅炉房的老陈说过，暴雨夜的公园会吞人。柏淑婧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比平时低得多，像块被泡在冷水里的玉。我摸出手表，指针停在1:44，秒针却在倒转。

“不怕。”我握紧她的手，触到她无名指根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上次在图书馆查县志，万历年间确实有灵柏寺的记载，说寺内有棵千年柏木，能化形为人。”我从裤兜掏出木雕小人，放在她掌心，“你看，这和灰袍老人穿的衣服一样，我爸说这是守寺人的信物。”

柏淑婧忽然剧烈颤抖，眼神变得清明：“知寒，你闻见没？”她揪住我衣领，指甲几乎掐进我锁骨，“是檀香味，他回来了！”

狂风骤起，古寺的铜铃响成一片。我转身时，看见灰袍老人站在竹林边缘，铜铃在手中转出残影。他抬手一指，我腰间的柏木吊坠突然发烫，竟悬浮在空中，与老人手中的半块吊坠合二为一。柏淑婧惊呼一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窜上头顶，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古代的我穿着青衫刻碑，现代的我在锅炉房挥汗，还有无数个不同时空的“我们”，在古柏下相拥、分离、重逢……

“百年轮回，今日终得圆满。”老人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吊坠发出金色光芒，照亮他袖口的柏树枝纹，“但要破诅咒，需以血祭柏——”

话音未落，暴雨突然变成血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噗通”声。柏淑婧尖叫着抱住我，我看见她发梢开始渗出柏油，皮肤下隐约可见树纹脉络。吊坠的金光越来越盛，古寺的轮廓开始扭曲，竟与我老家的古柏重叠在一起。

“闭眼！”我大喊着捂住她的眼睛，感觉自己的皮肤也在发烫，小臂的胎记正变成树皮纹路。身后传来老人的叹息，再睁眼时，竹林里只剩我们两人，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在古柏树下投出我们交叠的影子。

柏淑婧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沾上的柏油又变成清水。她望着掌心的木雕小人，忽然轻笑一声：“原来我们己经相爱了三百年。”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星光在流转，“知寒，不管几世轮回，我都会找到你。”

我低头吻去她眼角的雨水，尝到咸涩的味道。远处传来行政楼的熄灯号，怀表的指针重新开始转动。柏淑婧捡起地上的伞，伞骨上不知何时缠了根红绳，与我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先回去吧。”她牵起我的手，伞倾向我这边，“明天还要去图书馆查《灵柏寺志》。”

走过竹林时，我回头望了眼古寺，柏淑婧的头靠在我肩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像初春融雪时的潺潺溪流。

怀里的桂花糖己经融化，黏在油纸袋上。我想起灰袍老人说的“血祭柏”，握紧柏淑婧的手，暗暗发誓——如果注定要有人牺牲，那就让我来做这个守寺人。反正，我的命早在遇见她的第一眼就属于她了。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根交缠的柏树枝桠。路过公园门口的公告栏时，我看见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被雨水打湿，照片上的女子穿着月白色旗袍，竟与柏淑婧一模一样。

我搂住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的体温逐渐回升。我知道，不管前方有多少未知的惊悚与挑战，只要有她在身边，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