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日,乔老师的右眼一直跳,不安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反复宽慰自己没什么,也许只是神经过敏,但第二天,她在学校里没见到李芸芸。
她听说李芸芸请假了。
贸然登门太越界,乔欣荣给李建安先打了个电话,李建安对李芸芸请假的事竟然一无所知,反过来问乔欣荣发生了什么事。
乔欣荣再也坐不住,她放学就去了李芸芸家里。
李芸芸来开门的时候神清呆滞,她的手臂上布满了红色的抓挠血痕,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乔欣荣心里一紧,她先把李芸芸牵到沙发上坐好,进卫生间里找了一条干毛巾,帮李芸芸擦头发,随后,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芸芸……怎么了?”
李芸芸的眼泪先于回答一步流出来,她仅仅是这样哭泣,乔欣荣就已经被强烈的窒息感包围,一个推测在她心里产生,她难以直面、难以相信,她盲目地抱着一种希望,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李芸芸抽噎着说:“我为、我为张景程练了一首钢琴曲,问他……放学以后……想不想听……”
乔欣荣的声音跟着颤抖起来:“然后呢?”
李芸芸开始神经质地抓挠自己的手臂,她说话混乱,几乎没什么逻辑:“他同意了,我们去了活动室……我……钢琴上……他说……”
乔欣荣的眼眶红了,她抓住李芸芸的手,咬牙切齿:“那个王八蛋,把你……”
李芸芸的哭声突然停止了,她被一种非同寻常的冷静情绪覆盖,她转过头,用哭肿的眼睛注视着乔欣荣,摇了摇头,仍在一抽一抽地喘息着:“不对……不对,我是自愿的,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叫救命,我心里一定是想要和他发生关系的。”
乔欣荣一把将她按在了怀里,湿漉漉的发尾触碰在她的手背上,而她的眼泪将李芸芸的后背打湿了。
该怎么去形容这种痛楚呢?那个明亮的、可爱的、被她视若珍宝的女孩,被这样轻贱地采摘下来,践踏进泥泞里,她感受到女儿去世的那天一样的心碎,一时间,她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她哆哆嗦嗦地拍着李芸芸的背,哄着她:“别怕,别怕,不怕……我会帮你的,好不好?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两个相互支撑着的女人,在同一天被大雨淋湿了。
李芸芸轻轻地挣了一下:“不是啊……我是自愿的,我难道不是自愿的吗?不要举报他,他会丢工作的,可能还会坐牢……我、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和老师做这种事。”
李芸芸慢慢地开口,徒劳地想要说服自己和乔欣荣:“我是一个不自爱的人。”
乔欣荣捧着李芸芸的脸,将额头贴了上去,她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说:“芸芸,你很好,你没有任何过错,你是受害者……是他太坏了,加害者永远都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她太明白了,李芸芸绝不可能是自愿发生关系,倘若如此,她何必痛苦到伤害自己。
李芸芸所相信的一切崩塌了,她现在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好让自己从每时每刻都在侵袭她的痛楚里逃脱出来,喘一口气。
而她是李芸芸的支柱,她应该做点什么,把那个禽兽绳之以法,让这件事成为李芸芸人生中一个小小的坎,越过去了,就永远不再回头看。
那天晚上李建安没有回来,他加班应酬,酒后不能开车,于是在附近的酒店睡了一觉。
乔欣荣陪着李芸芸睡觉,整整一晚上,她辗转难眠。
乔欣荣说:“隔天她去参加物理比赛,成绩一落千丈。那时候我其实不该再关注她的成绩了,但我觉得把注意力放在成绩上,可能比让她反刍这件事更好,所以周末的时候,我带她出去吃了顿饭,想鼓励她好好学习,即便保送这条路走不通,普通高考她也差不到哪儿去,那是一条触手可及的康庄大道。”
闻允见到乔欣荣的表情不大妙,询问道:“然后呢?”
乔欣荣讽刺地一笑:“然后芸芸告诉我,那畜生得手后对她的态度断崖下降,他转头盯上了新的女学生,开始故技重施,给那个女生单独补课。”
“你们知道张景程的风评怎么样吗?”
严崇山点头:“有所耳闻。”
乔欣荣道:“他演得太好了。硕士毕业,外形清爽,风趣幽默,在这帮还没什么阅历的小女生眼里,他就是所谓的‘理想型’。不止是那个姑娘,我刷到过一些学校里的帖子,一堆女学生在谈论他,这还是学校吗?这简直是他的狩猎场!”
乔老师顿了顿,冷冷道:“他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