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崇山捏了捏眉心,他满头乱绪,没法解答罗梨,只好像目击现场的女老师一样,钻到桌子底下去。
陈老师还维持着那副表情,如果眼珠子好好地在她的眼窝里呆着,她的表情应该是恐惧的。但没了眼珠,空洞的眼窝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像她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和她对视的人。
地上积着一小滩血液,上面有女老师慌乱中留下的鞋印,严崇山又踩了上去。他没戴手套,不好贸然触摸,只静静地想:张老师被保留了眼睛,而你却没了眼睛,为什么呢?
凶手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出于某种仪式感吗?
他看了几秒,钻了出来,转瞬安排好了工作:“罗梨,你让外勤处的兄弟们来收尸,顺便排查一下张景程和陈老师的人际关系,再找李芸芸的朋友问个话。”
罗梨微微惊讶:“咱们不接着找李芸芸了?”
严崇山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我们现在的调查方向可能不对,会和李芸芸死磕是因为那小胖子说见过她的鬼魂,实际上我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小胖子真见过,也不能确保他见到的就是李芸芸。”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条路走不通,就先按动机来查,看看有没有人和这两个老师结过仇——但是李芸芸那条线也不能放。这样,我和小允先去找小胖子问点话,再想办法弄点李芸芸的执念物品,咱们分头行动吧。”
闻允对于严崇山的分配并不很满意,他更想和罗梨一块儿行动,而不是这个现在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领导。
于是他张口说:“我想……”
严崇山截口打断:“你对查案流程不熟悉,跟着我行动能更快上手。”
闻允语塞两秒,又说:“但是郭……”
严崇山立刻回答:“郭敦很可疑,如果李芸芸的鬼魂真的不在学校里,他有可能是故意误导我们的调查方向,找他再次确认情况是很有必要的。”
闻允:“要不……”
严崇山不容抗拒地撂下两个字:“出发。”
闻允:“……”
这是完全的霸权主义!
严崇山找汪主任要了个郭敦家的地址,提前和小胖子的家长打过招呼,拎着不情不愿的闻允登门拜访。
郭敦家境似乎不大好,住得挺偏,一家三口蜗居在筒子楼里。这个片区都是这样的楼,外形陈旧,笋似的长成一片,挤挤挨挨的,胳膊伸出窗外就能和邻居握手。
狭窄的楼距极其影响采光,闻允刚踏进楼里就微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气温比外面低了起码有三四度。
“六楼,”严崇山对照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朝闻允微微一笑:“爬吧。”
如严崇山所料,闻允这种只知道学习不知道锻炼的高材生体力奇差,刚到三楼就开始喘气,爬到六楼门口更是气喘吁吁。
闻允扶着墙,望着面不改色的严崇山,不可置信道:“你不累?”
严崇山笑出一嘴齐整的白牙:“我健身,一周三练,有氧四十五分钟后加一个半小时的力量训练,腹肌有八块。”
闻允:“……”
谁问你了??
两人按响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一脸苦相的女人。
郭敦的父亲在厂里上班,早出晚归,这会儿不在家里,而他母亲的右腿有残疾,不便找工作,每天在家做点针线活挣外快,因此能迎接二人。
室内小而窄,光线也不足,大白天的也十分昏暗。沙发是老旧的绿色,它和电视间夹着一个矮茶几,地砖已经开裂了,墙壁氧化出陈年的黄渍。
可能是因为不舍得,女主人没开灯,想必这样昏暗的工作环境伤了她的眼睛,她使劲眯着双眼,把两手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才懦懦地问:“是……警察吗?”
严崇山人模狗样地笑了笑:“是,我就是刚才和您联系的警察,我姓严,这是我同事闻允,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是、是,方便的……”郭母侧了侧身,让出本来就狭窄的玄关,表情有点局促,“里面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了。”闻允客气地留住她,“我们就是来找郭同学问点话,问完就走,不麻烦了。”
郭母的文化水平不高,“问话”两字进了她的耳朵,自动变成了“审讯”。她本就不安的表情更加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候两位警官的指挥。
……从她的紧张程度而言,她到底能不能分清“目击证人”和“嫌疑人”,恐怕有待商榷。
闻允只好说:“您坐就好了,不用管我们。嗯……郭同学在房间里吗?”
“在,在的。”郭母如梦初醒,拿粗糙的手指了指一个关着的房间门,“这个是他的房间……小敦!警察来找你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