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藏在镇子最深处,院墙早已斑驳,半人高的杂草从青砖缝里钻出来,遮了大半扇朱漆剥落的木门。乘舟站在门前,指尖抚过门板上模糊的刻痕——那是她和苏晚小时候比身高留下的印记,如今一个被风雨磨平,一个还倔强地挺着半截。
“进去吧。”段横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院内更是荒芜。正屋的窗纸破了大洞,阳光透过洞眼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只有院角那棵海棠树,还歪歪扭扭地立着,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枯叶,想来春天时,该是满树芳华。
“李掌柜说地窖在海棠树下。”乘舟走到树旁,蹲下身拨开落叶。泥土带着潮湿的腐味,混着淡淡的草木香,是她记忆里苏家独有的味道。
段横找了根粗木棍,顺着树根周围探查,很快触到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两人合力将石板移开,下面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隐约能看见几级石阶延伸向下。
“我先下去。”段横点燃带来的火把,率先迈步。石阶积了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一阵灰雾。乘舟紧随其后,火把的光晕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彼此紧张的侧脸。
地窖不大,堆放着几个破旧的木箱。段横将火把插在石壁的缝隙里,火光瞬间明亮起来,照见箱盖上厚厚的蛛网。
“是这些吗?”乘舟走到最近的箱子前,伸手想去揭箱盖,却被段横拦住。
“小心有机关。”段横从腰间抽出弯刀,用刀背轻轻敲了敲箱盖,又试探着推了推,见没什么异动,才示意乘舟打开。
箱盖“吱呀”一声被掀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金银或密信,只有几件叠得整齐的绸缎衣裳,上面落满了灰尘。乘舟拿起一件水绿色的襦裙,指尖拂过上面精致的绣纹,眼眶一热——这是苏晚十五岁生辰时,苏夫人亲手为她做的,她说等苏晚及笄了,就穿着这件去逛庙会。
“这边有东西。”段横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几本线装书,还有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乘舟走过去,接过木匣。匣子上了锁,锁孔已经生锈。段横用弯刀轻轻一别,锁“啪”地开了。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卷轴和一封信。
展开卷轴,里面竟是一幅盐矿的详细地图,比李掌柜给的水脉图更精细,上面用朱砂标注着矿洞的分布、私运盐的路线,甚至还有几个守卫的换班时间。而那封信,是苏老爷写给巡抚的,字字泣血,详细记录了盐商王老板私开盐矿、偷税漏税、甚至买通官员草菅人命的罪行,末尾还附了几个可以作证的商户名字。
“找到了……”乘舟的声音带着颤抖,“有了这些,就能为苏家报仇了。”
段横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些证据太重要,盐商肯定会拼死抢夺。我们得想办法把东西安全送出去。”
“送去哪里?”
“巡抚衙门在临江府,离这里有三天的路程。”段横沉思道,“只是这一路关卡重重,怕是不好走。”
乘舟将地图和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包袱里:“不管多难,都要送出去。这是苏叔叔最后的心愿。”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紧接着,洞口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
“不好!”段横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两人连忙跑到洞口,借着微弱的光线向上看,只见洞口的青石板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王老板说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东西,绝不能让那两个丫头带出去!”
“放心吧,这地窖只有一个出口,她们跑不了!”
是盐商的人!乘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住了段横的衣袖。
段横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乘舟稍微安定了些。“别怕,我带你出去。”
段横走到石壁前,仔细敲了敲四周的石头,忽然停在一块颜色略深的石壁前。“这里是空的。”她用弯刀使劲凿了凿,石块果然松动起来。两人合力将石块移开,后面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