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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雾凇(第1页)

立冬后的第一场雪落得猝不及防,是后半夜悄声漫下来的。苏晴早上推开窗时,巷口的老樟树已经裹上了一层莹白的雾凇——不是往年薄得像纱的模样,而是厚实地覆在枝桠上,冰晶折射着晨光,泛着细碎的银辉,连深褐的树干都隐在了白里,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玉树。她愣了几秒,手里的粗瓷碗晃了晃,热豆浆的蒸汽氤氲了眼镜片,指尖沾到的雪粒瞬间化了,凉得让她打了个轻颤——这三年里,冬天也下过雪,却从没结过这样厚的雾凇,厚得能映出头顶的蓝天,连云的影子都嵌在冰晶里,像把整个冬天的冷与光,都凝在了枝桠上。

画室下午提前关了门,说是怕雪天路滑。苏晴裹紧驼色围巾,围巾边角还沾着去年冬天没洗干净的颜料印,脚步不自觉地就往老樟树的方向绕。雪还在飘,是细小的雪粒,落在肩头会积起薄薄一层,化成细水时凉得沁进毛衣。她抬手碰了碰雾凇,冰晶的冷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忽然像触到了什么开关——脑海里闪过一片模糊的白,却抓不住具体的轮廓,只觉得心口发空,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里钻出来。

树下的积雪没被人踩过,平整得像铺了块白绒布,连风都没留下褶皱。苏晴蹲下来想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却忽然碰到一块异样的雪——那处的雪比周围更白,透着点半透明的光,仔细看竟能瞧见两层叠在一起的影子,像把两片雪花揉在了一处,隐约能看到底下的青石板。“这是……”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拂开表面的浮雪,底下的雪果然是双层的:一层映着眼前老樟树的枝桠,雾凇的纹路清晰可见;另一层里,竟藏着另一棵一模一样的樟树,枝桠上也挂着雾凇,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浅灰大衣,一个握着手绘板,像被冻在冰里的画。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指尖刚碰到那层雪,雪就化成了两滴水珠,落在掌心——凉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却又在掌心留着一点莫名的暖意,像谁刚用指尖焐过。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两个小小的圈,转眼又被新落的雪盖住,没了痕迹。

回到家时,壁炉里的炭火已经烧起来了,是她早上出门前埋的松木,此刻正噼啪爆着火星,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苏晴把掌心的水珠放在窗边的玻璃上,看着它们慢慢凝成小冰晶,冰晶里竟也映着一小片雾凇的影子。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抽屉最底层的那个木盒——三年来,她从没打开过,连擦抽屉时都会刻意避开那片区域,可此刻,脚步却像被牵引着,走到书桌前,指尖划过抽屉底部的木纹,摸到了那道熟悉的、藏着木盒的缝隙。

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年墨香与干花的气息飘了出来——墨香是《双雪记》纸页的味道,干花是紫阳花的淡香,哪怕花瓣已经碎了,依旧留着点清苦的甜。《双雪记》的纸页比三年前更黄了,边角卷得厉害,像被人反复翻过;那对紫阳花瓣碎得只剩下边角,淡紫的颜色褪成了深褐,轻轻一碰就会掉渣;唯有拼合的银锁,锁身的铃兰纹路在炉火的暖光里,竟泛着细碎的银辉,不是冷硬的金属光,而是像蒙了层薄雾的暖。苏晴拿起银锁,指尖刚碰到锁身,头就忽然一阵发晕——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的画面:雾凇里挂着的浅紫色信封、热可可杯沿的肉桂粉、穿浅灰大衣的人发间的紫阳花……那些模糊了三年的记忆,像被晨雾吹散的纱,一层一层露出底下的轮廓,清晰得让她心口发疼。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没有以往的冷与空,而是暖得像裹了层阳光。梦里是间熟悉的老屋子,壁炉里燃着松木,火星溅在铸铁架上,发出“噼啪”的轻响;桌上放着两杯热可可,奶白色的泡沫上撒着肉桂粉,香气漫在空气里,暖得能焐热鼻尖。她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画笔,画纸上是刚起稿的雾凇;对面坐着个穿浅灰大衣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发间别着一朵新鲜的紫阳花,淡紫的花瓣还带着水珠,颈间挂着半枚银锁,笑着说:“晴晴,你看窗外的雾凇,今天又厚了些,我们去樟树下看看好不好?”

梦里的她笑着点头,伸手去碰女子的手——指尖刚碰到对方的温度,画面却突然变了。她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胸口闷得像压着块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咳得手都在抖;女子握着她的手,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是温热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一定会找到媒介,带你去另一个冬天,那里没有病痛,我们还能一起看雾凇、画樟树。”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女子把半枚银锁放在她掌心,锁身上刻着的“晴”字,硌得她指尖发麻。

再后来,梦里的她站在樟树下,雪下得很大,雾凇厚得像墙。女子转身走进雾凇里,浅灰的大衣衣角在雪地里扫过,留下一道浅痕,只留下一句“等我”,声音被风吹得飘远。她想追上去,却像撞在一层无形的冰墙上,冷得刺骨;手里的银锁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发红,眼泪刚流出来就冻成了冰珠,砸在雪地上,碎成了小冰晶。

“双儿!”苏晴惊叫着醒来,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枕巾。她摸了摸颈间,竟不知何时挂上了那枚银锁——拼合的“季”与“晴”字在月光下亮得刺眼,不是冷硬的光,而是带着点暖意,像刚被人握过。她掀开被子,走到书桌前,翻开《双雪记》——第一页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墨痕,而是深黑的、带着笔锋的字,那笔锋、那撇捺间的弧度,分明是她自己的笔迹,却写着另一个时空的故事:“三十一年冬,双儿说雾凇能映出另一个冬天,我总笑她痴,直到今天看见冰纹里的自己,才知她说的是真。”

原来那些模糊的记忆,不是她的梦,是另一个时空的苏晴留下的约定;原来她心里空了三年的那块地方,是季双留在她生命里的痕迹;原来她画不出雾凇、记不起名字的日子,不是遗忘,是记忆被时光的雾裹住了,等着一场厚雾凇来唤醒。苏晴的眼泪突然落下来,砸在《双雪记》的纸页上,却没晕开墨迹——像那些约定,早已刻在了纸里,刻在了她心里。

她走到窗前,看着老樟树的雾凇,掌心还留着双生雪的凉意。她知道,季双不会再出现了,另一个时空的苏晴,也已经留在了那个没有病痛的冬天;可那枚银锁的温度、《双雪记》的字迹、梦里热可可的香气,还有发间紫阳花的淡香,都成了她的记忆——不是别人的故事,是她和季双的,是两个时空的“她们”,共同守住的约定。

苏晴翻开速写本,在最新一页上,用最细的铅笔先勾出两棵并排的樟树——枝桠交错着,都裹着厚厚的雾凇,冰晶里映着蓝天;树下站着两个身影:左边的人穿浅灰大衣,发间别着紫阳花,颈间挂着刻“季”字的银锁,手里握着半张画纸;右边的人穿米白毛衣,手里举着画板,颈间挂着刻“晴”字的银锁,正伸手去碰对方的手。画完轮廓,她调了淡紫的颜料——是用去年晒干的紫阳花瓣碾成的粉,混了点水,涂在发间的花上;又调了银灰的颜料,画雾凇的光。最后在画纸右下角,用细笔写下一行字:“我记起来了,双儿,我们的约定,我守住了。”

窗外的雪还在飘,落在窗玻璃上沙沙响。有几片雪落在画纸上,化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画里的雾凇纹路往下流,像给冰晶添了层光。苏晴把速写本放在木盒旁,银锁的光映在纸上,和画里的银锁叠在一起——两个时空的约定,终于在这个冬天,在她的画里,完完整整地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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