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世道,你以为守着祖训就能独善其身吗?江南道的事,你以为秦家能完全撇清吗?陛下……陛下他……”
他喉头滚动,想起云初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想起那冰冷的警告,想起那天的威胁,更想起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让大哥进宫。
一股寒意夹杂着决绝涌上心头。
“陛下要我入朝。”他直视着秦渊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秦渊澈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
“你答应了?!”
“我没有选择。”秦卿许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沉重。
“大哥,我们没有选择,陛下开了口,便是圣意,违逆圣意,秦家顷刻间便是万丈深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清晰:“陛下允诺,待我入朝,秦家商号可迁江南,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这是秦家唯一的生路。”
秦渊澈的身体晃了晃,扶住床柱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弟弟,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明白了。
秦卿许的入朝,是用自己为质,换取他的暂时安全。
“卿许……”秦渊澈的声音哽咽了。
“你……你这是何苦……”
“大哥。”秦卿许反手握住大哥的手,指尖冰凉却用力。
“秦家需要一条活路。一条……真正能握在自己手里的活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陛下既然要用我这把刀,我便让他用,但刀柄,未必不能反噬其主。”
他的眼中,燃烧起一股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被逼至绝境后的孤注一掷,是恐惧淬炼出的狠厉与野心。
秦渊澈看着弟弟眼中陌生的光芒,心中剧震。
他知道,那个曾经恣意飞扬的少年,似乎已经被这深宫的漩涡给卷了进去。
“你……”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万事小心。”
秦卿许的伤势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恢复得比预想中快。
断骨处依旧疼痛,但已能勉强下地走动。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
秦卿许披着一件素色外袍,拒绝了宫人的搀扶,独自一人,踏着冰冷的月光,一步一步,走向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秦卿许扶着冰冷宫墙,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推开西暖阁的门时,他几乎脱力跪倒,却咬牙以手撑地,单膝支起身子。
抬手,轻轻叩响了那扇雕刻着蟠龙的门扉。
“进。”云初见清冽平静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秦卿许推门而入。
殿内温暖如春,龙涎香的气息浓郁而清冽。
云初见并未坐在御案后,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只着一身素白寝衣,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几缕碎发拂过光洁的额头,在烛火映照下,少了几分帝王的威重,多了几分慵懒的脆弱感。
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在看,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中,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精致,却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与疲惫。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