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溪年纪尚幼,未及反应,只跟着姐姐仰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钟锡年,手中的桂花糕也忘了啃。
钟锡年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慢慢蹲下身,朝着两个孩子伸出手,声音放得极柔,几乎要化在风里:“是爹,爹回来了。”
“爹!”念安反应过来,拉着念溪扑进钟锡年怀里,泪珠砸在衣襟上,洇出点点湿痕:“你去了何处?!他们都说你遭了水匪溺水死了!我与妹妹、娘亲日日想你!”
念溪也跟着哭,小手紧紧攥着钟锡年的衣角,抽噎着把脸往他胳膊上蹭,含糊地说:“爹爹,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溪溪给你留桂花糕,昨天娘亲留的,有点硬了,我再让娘亲给你做新的……”
钟锡年抱着两个孩子,手顿了顿,才轻轻拍她们的背,动作生涩却轻柔,反复道:“是爹爹不好,对不起,往后再也不走了。”
陶含露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幅“父女团聚”的画面,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移步廊下,借着廊柱的阴影,再次打量起钟锡年。
原主记忆里的钟锡年,虽为寡言渔夫,却满是市井烟火气,每日早出晚归打渔,归时总不忘给孩儿带块麦芽糖。
他抱孩子时,总爱把念安架在肩头,把念溪护在臂弯,可眼前之人,只是将两个孩儿搂在怀里,姿势拘谨得像在抱别人家的孩儿。
眼前的钟锡年,身上少了那份市井暖意,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娘亲,你怎么了?”念安哭够了,从钟锡年怀里探出头,见陶含露神色异样,便拉着钟锡年的手走到她面前,仰着小脸问:“你不喜欢爹爹回来吗?”
陶含露回过神,怕扰了孩儿心绪,忙敛去疑云,蹲下身摸了摸念安的头,轻声道:“未有,娘亲只是太过欢喜。走,我们回屋,娘亲给你们带了乳糖。”
钟锡年望着她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又归温和:“走,念安、念溪,咱们去吃糖。”
往住处去的路上,向来沉稳的念安如雀儿般,围着钟锡年絮语:“爹爹,这一年你在何处?见过会飞的鱼吗?”
钟锡年耐心应答,念安问起飞鱼,他顿了顿:“见过,下游河中便有,只是飞得不高。”
念溪则攥着他的手,想着自家爹爹最是喜甜,便不时把桂花糕递到他嘴边:“爹爹吃,甜。”
念溪递糕,他便低头咬一口,笑着称赞:“比赵府点心还甜。”
陶含露走在后面,却瞧得分明:他咬糕时虽极力掩饰,可那僵硬模样,竟似不惯这般市井孩童喜爱的甜腻吃食。
从前的钟锡年最是疼惜一双儿女,孩儿剩下的点心,他总尽数吃光,从不会这般模样。
此人,当真还是钟锡年吗?
陶含露暗自思忖,日久方见人心,只得待日后再细察这人底细。
然赵府有规,凡成年男子无差事者,不可无故入住仆居。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为钟锡年在府中寻一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