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萤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那只老鼠的变化。
连着一个星期,她每天都给老鼠喂药水,每晚都将沾了药水的手帕放进笼子,早上再取出。今天,当她走到笼子前,那老鼠一看到她,便立马眼神放光,虽然依旧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但身体却着急地颤抖着,爪子也在空中轻轻地拨动,全身都在使劲,想要站起来靠近她。
她立刻把沾了药水的手帕再次塞了进去。老鼠看到手帕,先是慢慢用舌头舔,舔着舔着,就“吱吱”地叫了起来。叶之萤记得小时候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到了□□的季节,公鼠向母鼠求偶时,便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难怪那日中毒后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难怪一直拒绝李渔的温其玉会毫无缘由地突然离不开李渔!
如今白色药粉的毒性已然确定,接下来就该验证腥月草的解毒效果了。
翌日,叶之萤起了个大早,虽然小腹突感不适,但她还是在洗漱完毕后,第一时间赶到隔壁房间履行前一日与温其玉的约定。
“叶小姐,这么早!”阿力正在给温其玉洗漱更衣,见她居然这么早起床,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
“醒得早,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说完,她探头越过阿力的身体跟床上的人打招呼。
本想背着阿力冲他偷偷笑一下便罢,可又想到了进门时瞥见躺椅上还醒目地铺着自己做的那张软垫,脸上的笑便收不住得灿烂起来。
这样夸张的表情自然是躲不过阿力的双眼:“叶小姐今日何故如此开心?”
“我……可能是这里的风水好吧,每次一进这屋子,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愉悦起来了!”她胡乱编了个理由,又朝床上的人做了个鬼脸。
床上的人轻轻摇了下头,对她的胡言乱语表示无可奈何。
站在床边苦等阿力做完该做的事,目送阿力出了门,叶之萤立刻迫不及待把小桌搬好,又将笔墨纸砚摆在了桌上:“我们开始吧!”
温其玉点头,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我们今天只是试一下,放轻松。”叶之萤慢慢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床头坐好。
他确实恢复了不少,一个多月前,若不用软垫夹住他的身体两侧,他的上半身根本无力撑起,但现在,仅靠着床头,他就可以稳稳坐一段时间了。
叶之萤拉起他的右手,把笔放在他手里,又分别把每根指头摆在笔杆上该捏的位置。
可每次她刚摆好一根指头,其他指头就会无力地顺着笔杆滑下去,根本不能固定在那个位置,来来回回试了很多次都不行。
她不想放弃,不想温其玉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草草被浇灭。但试过之后她也已然明了,他现在根本还没到能握笔的状态,无论再怎么试,他也不可能握得住,是自己太激进了。
可是,今日之事本就是她的提议,是她硬给了温其玉希望,如果这次没能成功,温其玉日后岂不是更排斥类似的训练?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在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温其玉却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叶姑娘,劳烦拿支干净的笔来,我如今还无力将笔握起,还是先从抓笔练起吧。”
他看起来依旧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因为刚才的插曲产生挫败,叶之萤心中的焦虑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她按他的吩咐把笔洗干净,收掉了砚台和宣纸,整张小桌上就放了一只毛笔,又把他的右手放在毛笔旁边很近的地方,他只需要稍微伸伸手指就可以碰到。可即使如此,他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做不到。
屋外的嘈杂声渐甚,朝阳也越攀越高,温其玉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明明已经使出了全力,手指旁的那根笔始终纹丝未动。
虽然他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但叶之萤的心已经越坠越深了,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事情发展至此,她还没想到收场的办法……
心慌意乱之下,她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她并没有看到温其玉的反应,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她只知道当自己靠近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挣扎——他本就无力挣扎。
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温其玉在她怀里僵住,仿佛被点了穴一般。
“今天拿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会陪着你的。”她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他。
“你在可怜我?”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冷漠交织着戏谑。
她的身体被这句话施了定身术,僵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可怜他?自己从没有这样想过啊!
“我没有。”她在他耳边否认。
温其玉将原本挨着她肩膀的头挪开了,对于一个只有头部能活动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拒绝了。
她心一凉,松开了他。
“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她想解释,可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刚才怎么就稀里糊涂抱住了他。她只知道,看到他那么努力却依然握不住笔,那一刻,自己突然就对他充满了心疼和怜惜。那是可怜吗?
眼前的人打量着她,那双即使在一次次握笔失败的打击下也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眸子现下却涌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