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遭的气氛霎时变得古怪起来。
有人故作轻松地笑了声,试图打圆场道:“嗨,江总哪儿来的男朋友,一直独来独往的……”
“不是吧,白总?我记得是你特意跑来告诉我,程秋意和江总确定关系了,讲得眉飞色舞的,难道你忘了?”
郁潇拨了拨蓬松垂顺的长发,钻石的闪光在耳垂上一晃而过。她的平眉剔得短而锋利,微微蹙紧时五官陡然深邃,焕发着艳丽的攻击性:“这事在场的诸位都知道,不是吗?毕竟嘻嘻哈哈地议论了一整晚呢……”
“潇潇,你喝多了,底下的‘火车’要发车了,我带你去下面……”
“你瞧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江总和阿程,相貌家境都登对,你们不过是感慨几句,就算被江总知道了,又怎么了?”
郁大小姐转过被酒精熏得略红的脸孔,亮棕色的眼珠重新盯住阴郁苍白的江耀清,话锋一转,道:“金玉良缘当然不怕议论。但要是某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没遮掩好,传出去了,恐怕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吧?”
“潇潇!”
“实话实说,没人不知道江总和程家二公子公开了恋情,甚至连程老爷子都点了头——就在姓闻的举办的商业酒会上。这桩好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被不少长辈拿来教育自家儿孙,早点搞定终身大事……阵仗搞得这么大,要是转眼就楼塌了,落得一地鸡毛,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吧?”
“行了行了!潇潇!去温室找你哥,他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定……”
“程家向来讲究脸面,程老爷子更是出了名的治家极严,最恨那些不三不四的脏人烂事。他执掌的腾川药业是知名的原料商,只要在银城做生物药的生意,没谁能绕开程家。要是江总在外头装都不装,挽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女伴,消息隔天就传得满天飞,下了程家的面子,即便江总背靠德通集团,往后也难从银城这片‘红海’里分一杯羹吧?”
“好了,你……”
“闭上嘴!别把我耐心磨没了!”
郁潇的威胁一落地,四周立刻便鸦雀无声了。
“江总,程家二公子程秋意,论人品、论学历、论样貌,哪样不是一等一的?爱慕他的人数不胜数……就算真是商业联姻,也得彼此尊重吧?”
郁潇努了努亮晶晶的唇,讥诮地笑了声:“江总是体面人,总得干点体面事吧?”
这句尖刻的讽刺在夜风里回响,让在场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这么一干鬼混的二代里,就属郁潇顶顶要强,读书往死里读,蹦迪往死里蹦,追男人往死里追,喝过酒了更是疯劲儿上来了,吵架非要撕烂对方的脸皮才罢休,就算她敢说都没人敢听,敢听也没人敢接,让人尴尬得恨不得从高台上跳下去。
在她斜对面的林衡,此时此刻正忍受着生理上的煎熬。
臭烘烘的信息素无孔不入地袭来,让他牙关打颤,冷汗出了一身,等郁潇骂了过半,才听出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嗤拉一声,像一点火星落在柴禾堆上,所剩无几的自尊心被彻底焚毁了。
被迫屈从于父母的悲哀、遭遇未婚夫背叛的愤怒、独自负担生活的艰辛、掉入网友圈套的惊恐、以及与旧爱重逢后的种种愧疚、酸楚、心惊胆战……
还有发情期被撞见的窘迫与难堪,短短几天内,统统不讲道理地砸碎了他的生活,本就不堪重荷、伤筋断骨,如今他又被当众骂作不三不四不体面……
他当然不体面,他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像只藏头露尾的老鼠。他怀揣多年的恋慕也只敢烂在肚子里,像郁大小姐这般毫不遮掩地示爱,哪怕在梦里都不敢。
——为什么不敢?
一道声音在脑海中一刻不停地响彻,在歇斯底里地质问着。
——你为什么不敢,有什么不敢?
他听见一阵声音从腔膛里发出,“郁小姐,你误会了。”
这话一出口,他的心脏突地一震,甚至连被称作灵魂的存在都跟着颤抖。
他感到自己的嘴唇正一上一下地动:“是我单方面爱慕耀清,很久很久了。”
周遭一时陷入安静,连风声都冻结了。
郁潇眉梢恼怒地一挑,她的视线始终锥在江耀清身上,此刻终于迅速地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