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林天卿喝了个烂醉,脸上挂着两朵红晕,眼珠天旋地转,身形则东倒西歪。
楚稷的酒杯见了底,伸手拿起酒壶往杯里倒,却到不满一杯。
林天卿见了,拿起自己的酒壶往楚稷杯里倒,倒了两下却一滴未出。
见状,他不满道:“小二,再上一壶!”
楚稷起身扶稳他,道:“天卿醉了,早些回府去吧。”
林天卿摇头,胡乱伸手在空中划了几下,道:“我不回去。”
一旁,林家的仆人正恭候着,楚稷对他们道:“送你们少爷回去。”
两个仆人架起林天卿往楼下走,他嘴里喊着:“楚兄,明天再聚!”
楚稷重新坐下,拿起手中半杯酒来回摇晃,盯着杯中波光跳动的酒水不知思索什么。
雅间寂静下来,隔壁的谈话声却大了起来。
丹画倚在胡玉身上,骨头仿佛融化了一般,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怨道:“怎么现在才来?”
胡玉将旁人的手指揉了揉,柔声道:“家中有事,这不还是来了吗?莫生气了。”
“你不知道,”丹画没消气,“我出来一趟可难了。”
“那府中看人看得紧,我是趁那太监出门才偷偷溜出来的,半个时辰后就得走了。”
胡画手中的动作停了,道:“我难得出来一趟,你怎么马上就要走了,别不是将我耍着玩。”
“没有。”丹画忙道,起身拉过胡玉的手。
“一个时辰也是可以的,这不是和郎君说的夸张了些,只怪这阉人关我像是关畜生似的,日子还没有从前在春苑快活。”
提起春苑,胡玉没好气道:“你倒还记着春苑的日子,从前我待你如何?日日供着你吃喝玩乐,你却转头攀上高枝。如今被冷落了就想起我来了,也就是我还愿意过来找你,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边说,边伸出手指着丹画。
这语气半分怨怼半分宠溺,丹画深谙其中意思,便又将身子依在他身上,道:“郎君还不知道我,当初可是那姓高的太监跑来春苑要的我。他在宫中的地位郎君也知晓,我若是不从,恐怕今日就见不到郎君你了。”
“天下就属你最无辜,”胡玉喝了一口酒,“说吧,在府中受了什么气让你费尽心思想见我一面。”
丹画有些迟疑,朝四下望了望,小声道:“说来也不怕郎君笑话。我如今进府已经一月有余,要说唱曲儿跳舞,我虽不至样样精通,但做得也不比别人差多少,可是那老太监当了我的面叫来了百戏堂,只叫我站在一旁倒酒,我又不是府中下人,为何叫我干这些杂事。”
胡玉听了笑出声,对他道:“就这?你怕不是在春苑被娇生惯养了许久,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份了。”
丹画面上有些窘,愤愤道:“若只是这些,我怎会费尽周折见你。还有……还有我进府以来,他从未招我进过他的屋子。”
这话说完,胡玉挑眉,凑近他耳边道:“会不会因为他是个太监。”
“太监怎么了?太监也不是不可以,”丹画反驳,“怪就怪在不只是我,府中其他人也似乎从未进过他的屋。”
“我猜,”他又将声音降低,“他也许不是个断袖。”
胡玉奇怪道:“不是就不是,他为何还要装作是?”
丹画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隔壁,楚稷将杯子放下,桌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在他耳中却十分清晰。
不是就不是,为何还要装作是?
他在脑中反复琢磨方才听到的对话,心中渐渐升起了答案。
原本手中只握着两颗棋子,现在却突然多了一颗。
楚稷望向窗外波动的湖面,夜色渐渐浓厚,但送来了一阵清风。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几声奇怪的鸟鸣,楚稷蹙眉,立即将身子探出窗外。
一只白鸽盘旋一阵,落在楚稷伸出的手心。
信纸被卷开,上面写着两字: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