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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期(第1页)

凌晨四点的实验室,唱片机的指针卡在唱片的豁口处,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像谁在耳边轻轻磨牙。冬以安伸手拨开指针,黑胶唱片重新转动,跑调的歌声漫出来时,他忽然发现唱片机底座沾着片樱花——粉白的花瓣被压得半透明,纹路清晰得像张微型地图,不知是何时从领口的胸针上飘落的。

阿橘蹲在操作台旁,爪子扒着保鲜盒的边缘,里面还剩两块苹果派,酥皮上的苹果花冻干被猫爪扫到地上,像撒了把碎雪。冬以安把花瓣捡起来,夹进V007的病历本,恰好落在“小樱”的名字旁边,粉白与墨黑相衬,像段温柔的注脚。

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窗外的鱼肚白。是夏栖迟发来的消息,只有张照片:中央公园的樱花园门口,晨雾里立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樱花始放”,字迹被露水洇得发深,像刚哭过的眼睛。

“比预报早了两天。”紧跟着一条消息,后面跟着个樱花飘落的表情包,花瓣坠落在屏幕上,像场无声的邀约。

冬以安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唱片机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唱片又转完了一圈。他想起高三那年,也是这样的清晨,夏栖迟敲开他的宿舍门,手里攥着束沾着露水的樱花,说“翻墙去后山摘的,比预报早开了三天”。那时的花瓣上还沾着草叶,却香得能把整个春天都装进来。

“冬医生,V007的脑电波基线稳定了!”小张举着平板冲进实验室,晨光顺着他的肩头涌进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光带,“林工说,今天可以尝试联合刺激了!”

观测室里,V007已经坐直了身子。他穿着件浅粉衬衫,是母亲特意带来的,说“这是小樱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冬以安把樱花标本放在他手心,又打开那台老式投影仪——粉白的樱花海立刻漫过墙壁,与窗外的晨光交织,像把整个春天都搬进了屋子。

“闻到什么了吗?”冬以安按下嗅觉刺激仪的开关,榛子与苹果花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樱花香,在空气里织成张甜暖的网。

V007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标本的边缘,忽然轻声说:“她站在樱花树下,穿白裙子,头发上别着朵花……”他的声音发颤,像踩着薄冰过河,“她说‘等樱花开满整条街,我们就结婚’。”

脑电波图谱上的绿线突然剧烈起伏,像被春风掀起的浪。冬以安的指尖悬在紧急制动按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他看见V007的眼角渗出泪来,那不是痛苦的泪,是被记忆浸泡过的、带着甜的暖。

单向玻璃后,夏栖迟的指节抵着眉心。他听见V007的话,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樱花季,冬以安蹲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对着本解剖图册发呆,说“以后想和喜欢的人,在樱花树下吃苹果派”。那时的阳光落在他发顶,像撒了把金粉,让“喜欢”两个字都变得亮晶晶的。

“夏总,研发部送来了新的神经反馈仪。”霍金斯抱着个银灰色仪器进来,机器的显示屏上跳动着绿色的波纹,“说是能实时捕捉记忆闪回的脑区信号,像给回忆拍快照。”

夏栖迟的目光掠过仪器,落在观测室里那个微微颤抖的白大褂身影上。冬以安正低头记录数据,晨光顺着他的侧脸滑下来,在病历本上投下睫毛的阴影,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比仪器的蜂鸣更清晰。他忽然想,有些记忆不需要仪器捕捉,它们早就刻在心里,像唱片上的纹路,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放出声音。

中午的阳光把实验室晒得暖洋洋的。冬以安把V007的最新报告整理好,封皮上别着那枚樱花胸针,银质的花瓣在光里闪,像藏着片流动的星河。小张抱着堆样本管进来,脚步带起的风让胸针轻轻晃动,影子投在报告上,像只振翅的蝶。

“冬医生,夏总在露台等您。”小张的眼睛亮得像沾了光,“他说带了样‘能让记忆变甜’的东西。”

露台的门推开时,樱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夏栖迟坐在藤椅上,面前摆着个藤编篮,里面铺着块蓝印花布,上面放着套茶具——白瓷杯上画着枝樱花,壶嘴捏成梅花的形状,是套日式粗陶,却透着说不出的雅致。

“我妈寄来的,”他提起茶壶,热水注入茶杯时泛起细小的泡沫,“京都的樱花茶,说是用今年的新花窨的。”

淡粉色的茶汤在杯里晃,像把春天装进了瓷碗。冬以安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暖,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雨天,夏栖迟把保温杯里的姜茶递给他,说“我妈说这个能驱寒”。那时的姜茶辣得人舌尖发麻,现在想来,却比任何甜饮都暖。

“V007想起求婚的细节了。”冬以安吹了吹茶汤,樱花的清香漫上来时,他看见杯底沉着片完整的樱花瓣,“在布鲁克林大桥,他用易拉罐拉环做了戒指。”

夏栖迟的茶壶顿了顿,热水溅在蓝印花布上,洇出个小小的圆斑。“我高中时也做过蠢事,”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用铜丝弯了枚戒指,想在跨年夜送出去,结果被校警追得把戒指掉在了雪地里。”

冬以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2018年最后一天的雪夜,实验室外的雪地里闪着点微光,当时以为是碎玻璃,现在想来,那分明是铜丝反射的月光——原来有些错过,早就在时光里留下了痕迹,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年少,读不懂那些藏在笨拙里的真诚。

露台的风卷着樱花飞过,落在藤编篮里,像给茶席添了朵新鲜的花。夏栖迟伸手去捡,指尖与冬以安的碰在一起,两人同时缩回手,却在对视的瞬间笑出声来——阳光穿过樱花的缝隙,在彼此的衣襟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在悄悄数着心跳。

“下周三,”夏栖迟的声音轻得像茶汤上的热气,“樱花园的长椅,我让霍金斯留了第三排的。”

冬以安低头啜饮,樱花茶的清甜漫过舌尖时,忽然觉得,有些约定从来都不会过期。就像那枚掉在雪地里的铜丝戒指,就像那些没送出去的纸樱花,就像此刻,正在心底慢慢舒展的,名为“勇气”的花苞。

傍晚的实验室,投影仪还在循环播放樱花海。V007的母亲坐在观测室的长椅上,手里捧着本相册,里面贴满了儿子与小樱的合影,每张照片里都有樱花——樱花树下的拥抱,樱花雨里的亲吻,樱花标本旁的婚戒设计图。

“他们说要等樱花开满整条街就结婚,”老太太指着张照片,眼眶泛红,“结果一场车祸,什么都忘了……还好有你们,让他重新想起这些。”

冬以安递过纸巾,忽然注意到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张车票,2019年3月12日,从纽约到华盛顿的高铁票。“这是?”

“那天是小樱的生日,”老太太的声音软下来,“他说要带她去看国家植物园的樱花,说那里的樱花开得像云。”

2019年3月12日。冬以安的指尖捏紧了车票,这个日期像把钥匙,猝不及防捅开了记忆的锁——那天,他在实验室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盒樱花酥,附言写着“华盛顿的樱花开了”,字迹瘦长,像被春风吹过的柳丝。当时他以为是误寄,现在才明白,有些牵挂,从来都藏在沉默里。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夏栖迟抱着个纸箱走进来,里面装满了樱花色的信封。“研发部做的记忆收集盒,”他把信封分给志愿者,“可以把想起的片段写下来,说不定能拼凑出更完整的故事。”

V007接过信封时,笔尖悬在纸上,忽然抬头问:“写下来,就不会再忘了吗?”

夏栖迟的目光落在冬以安身上,声音温柔得像落樱:“有些事,写不写下来,都会刻在心里。就像春天总会来,樱花总会开,不用记,也不会忘。”

暮色漫进实验室时,志愿者们都在低头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与唱片机里的歌声交织,像首温柔的诗。冬以安看着V007写下“小樱,等我记起所有事,我们就去看华盛顿的樱花”,忽然觉得,记忆或许会沉睡,却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有足够的暖,足够的光,总会在某个春天,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树木

深夜的实验室,只剩下冬以安和那台唱片机。他把V007的信封收进档案袋,发现其中一个信封上画着两只猫咪,在樱花树下追逐一片飘落的苹果派,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X”。拆开时,里面掉出张便签,上面写着:“下周三,带阿橘一起。”

窗外的樱花园已经亮起了夜灯,粉白的花树在黑暗里泛着微光,像片落在人间的星。冬以安走到唱片机旁,给阿橘倒了碗猫粮,猫爪碰到唱片的瞬间,跑调的歌声再次响起——还是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少年的破音里混着起哄的笑,却清晰地唱着“春天快来了,我们别错过”。

他低头看着唱片上的刻字“给安安”,忽然伸手摸向领口的樱花胸针,银质的花瓣在指尖发烫。远处四十三楼的灯光依旧亮着,像颗守着花期的星。

或许,有些平行线,从来都不是真的平行。它们只是在时光的不同维度里,以各自的方式生长,等待着某个樱花盛放的时刻,温柔交汇。就像此刻,实验室里的歌声,窗外的樱花,还有心底悄悄蔓延的暖意,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约定——

花期正好,别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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