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元县是遗江分属支流边上的一处人口密集的城镇,因占据了极好的地理位势,即便中下流再如何受涝,升元县这里因分流的湾河足够深足够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因水流经流,绿河村水土更加肥沃,每亩地种出的稻谷都比旁的地方还要多产出些许。
一手提篮子,一手抱着朗哥的邵远大步走在田埂上,远远看到泥田里忙碌着牵牛拉犁扶犁的邵父及大哥邵近,朗哥看到爹就大声喊起来。
一旁有同样犁地的汉子就将手里活停下来打量,瞧见朗哥倒是认识,就问他:“朗哥,抱你的是谁?怎么看着眼生?”
“这你还不认识。”一旁有个年轻些的替朗哥答了,“是邵大伯家的远二哥嘛。”
这年轻人原本叫林一牛,后来嫌弃一牛难听,就把后头字去了,单叫林一,刚娶了媳妇正是满面春风,见了邵远就招呼:“远二哥,今早我媳妇去河边洗衣裳看到你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你!”
邵远就招呼了两人,没等再说什么,那头的邵近已经洗了脚站在田埂上,看邵远不过来不高兴喊:“干什么呢!没看见爹饿了!”
邵远就抱着朗哥提着竹篮送了过去。
这个时候扯草的杨桂花和周四娘也过来了,洗洗手就打开陶罐,四个人一人一碗分着吃。
朗哥屁股扭来扭去磨蹭着要下地,杨桂花看他站在田埂上喊着别踩泥里了,朗哥趁势要肉面吃。
杨桂花干了大半日的活饿的前胸贴后背哪有心思给孙子分,于是往后一站,周四娘无奈了看了眼儿子,忍着饿先夹了两箸给朗哥吃。
杨桂花吃了一半才舍得空了嘴,吊着眼阴阳怪气地问邵远:“你媳妇没在屋里睡大觉吧?这么好的肉面给她吃可惜了!又不干活又不做事,给碗稀粥都嫌多余!”
邵远没接她的话,等他们吃完后一譬收拾碗筷一譬闷声道:“要我带什么东西回去?”
邵父看了眼还有一大半没犁完的地,说:“今天要早回去,明天这两亩就犁不完了,老大媳妇跟着老二和孩子先回去吧,待会饭好了我们回来就正吃。”
杨桂花不放心朱颜在家里偷懒不干活,就说:“我也回去。”
邵父丝毫不给她面子,瞪她一眼:“秧苗田里的草扯完了?你回去是帮着做菜还是做饭?”
当着儿孙媳妇的面被邵父这样说,杨桂花憋了满肚子怨气。
等回去后,就看到院子里安安静静,莲花正在玩挑小棍,朱颜不见人影。
看见回来人,莲花上来喊二叔喊娘,乖巧伶俐地从邵远手里接过竹篮。
“二婶帮我提了猪食桶,还帮着择了野葱,这会在屋里睡觉。”怕娘和二叔误会,莲花特意把朱颜做的活儿都说了一遍。
周四娘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去灶房,瞧见邵远往西屋看,想着接下来两人终归要做夫妻过日子,于是劝道:“二叔,瞧她生得不错,或许真是从汴京大户卖出来的,不过只怕一路上担惊受怕都没睡过几个好觉,你就别怪她,等她过两日习惯就好了。”
邵远淡淡嗯了一声,自顾自回了西屋。
屋子里虽然光线不好,但霉味已经散了大半,空气里甚至散着淡淡的清茶香气,矮木床上睡着的女子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她闭眼熟睡,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
看来真是困倦极了,若不是今早他回来,恐怕她再睡一日都毫无问题。
他看了眼身上从军营回来就一直没换下来的衣裳,袖口一圈都磨成毛絮,原本的颜色都快看不见了,索性今日也不需要干农活,干脆换了衣裳。他环顾一圈,只将壁橱门打开,看到里头整整齐齐两摞,他的在上层,另有一摞女子的衣物摆在下面一层。
却都是薄薄的两摞,可怜巴巴的,一只手就能拿出来。
他拿了衣裳关上衣橱门,窸窸窣窣换了起来。
男人的衣服换来简单,只是刚换好裤子,才要穿短衫时,却察觉有目光盯着他,侧头一看,原本熟睡的朱颜不知何时睁了眼,面色有些古怪地盯着他。
“你何时醒的?”
朱颜就坐了起来,却不敢看他身上,垂了眼睛:“你开橱柜门拿衣裳的时候。”
邵远:……
然而邵远面上并没有什么格外的表情,继续将短衫套在身上,就走了出去。
反观朱颜,若不是屋子里光线差,一定会发现她脸红得可以滴出水来了。
刚才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进来,听到衣橱门吱呀一响就彻底清醒,然后就瞧见了他脱了上衣以及裤子。
现在这个朝代比较倾向于早中期的北宋,汴京的勋贵男子穿窄袖圆领袍,女子则穿窄袖短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