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蓬头垢面跪在地上,戴了手链脚链,看起来小小一团,莫说犯上了,这里谁都能将她打趴下。
狱婆朝毅王行礼,又朝凌云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兽首香炉轻烟袅袅,散开了一室清幽。程芙并不识得熏炉里燃的是一两百金的沉香,只觉得如花似蜜又清冷淡淡,直冲四肢百骸,不觉心神宁静。
殊不知她在此宁静了,却苦了崔令瞻和凌云。
凌云倒还勉强,主要是崔令瞻,程芙打破了他固有的美人生香的认知。
此刻脚下的美人竟有些难闻,只他一向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遂屏息道:“抬头。”
程芙依言仰起脸,目光接触到他有意外却也没有多么意外。转而平静地移开视线,盯着兽首香炉。
她的脸上布满巴掌印,显然遭过虐打。
崔令瞻别开脸,调整了一下呼吸,踱步走了过来,驻足凝看她片刻。
程芙知道“苦主”在欣赏她的狼狈。
这份狼狈是毛知州精心为毅王准备的,一旦毅王展颜,毛知州还会玩更多花样。
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嗤笑,很淡很轻,下巴就被毅王的食指提起,非常硬,不容反抗却暖得出奇。
原以为他是冷的。
她自小就被一些男人这样提着下巴打量惯了,并没有太过惧怕,况且这个人和毛知州不一样。
毛知州杀她有诸多顾虑,不仅要编理由还得打点下面的人。毅王就不需要,毅王现在就能要她的小命。
她不能激怒他。
程芙像落网的小兽,蛰伏起来,动也不动。
“她不会凫水。”崔令瞻居高临下勾起程芙冰凉的下巴,“而你通晓水性,占据上风,缘何不拉她一把?”
“回王爷,民女拉她上来了,没有见死不救。”她解释了数遍,不得不再重复。
“最后不还是推了她。”
“是她先推的民女,民女反抗时失手推了她……”
“她沉下时你就没想过再拉她一把?”
“民女力竭了。”
她总算承认推了苏姑娘,这跟在毛知州面前抵死不认罪判若两人。
凌云挑了挑眉。
程芙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毛知州等人讲话须得提防,确保每个字都不能被曲解,但对毅王万不可如此。
因毅王杀她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遮掩,在毅王眼皮底下,她要做的不是粉饰而是尽量还原真相。
毅王可能会因真相心慈手软,但绝不会因谎言。
“阿嫣温良贤德,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崔令瞻说,“反倒是你,劣迹斑斑,实难取信于人。”
他用棉帕擦了擦手指,将一叠信札丢在程芙面前,“可识字?你自己念念。”
程芙身形微僵,缓缓探出手,短了一截的囚服露出了她凝白的皓腕,布满笞痕和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