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了。
所谓“梦引香”,从来不是某个人发明的武器,也不是某个政权的秘密实验,它是**文明失败后的尸臭掩盖剂**。当人类第一次尝试用技术统一意识、消除分歧时,他们建造了这座塔;当系统失控,吞噬无数灵魂后,他们烧起香,让人们相信那是一种祝福,而非诅咒。
裴渊,不过是最接近真相的殉道者之一。
“那你为何现身?”沈昭沉声问。
“因为钥匙换了。”无面人将铜镜轻轻放在沙地上,“原来的钥匙想控制一切,所以他把自己变成了锁。而你……你把锁砸开了,却没有占据门后的位置。于是系统开始寻找下一个平衡点。”
他抬起手,指向沈昭身后遥远的南方:“那个孩子,已经开始做梦了。他是新的变量,既是开启的可能,也是重启的隐患。若无人引导,十年之后,‘梦噬者’将再次苏醒,这一次,不会再有‘剥离’的机会。”
沈昭沉默良久,终是走上前,拾起那面铜镜。
镜中依旧无影,但他却“看”到了画面:无数人跪伏于地,口中吟唱着古老的调子;高台上,一群白衣祭司将水晶嵌入塔心;而后是火光冲天,人们互相撕咬,眼中流出黑色黏液……最后,一切归于寂静,唯有香气弥漫。
“这就是‘寂照终境’的起源?”他低声问。
“是起点,也是终点。”无面人缓缓后退,身影竟开始融入风沙,“我已完成传递。接下来,由你们决定是否重建??或彻底焚毁。”
话音落时,他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众人呆立原地,唯有铜镜在沈昭手中微微震颤,似有余温。
当晚,他们在废墟中扎营。莲迦取出便携记录仪,试图分析铜镜材质,却发现其成分无法识别,既非金属,也非矿物,更像是某种高度压缩的记忆载体。
“这东西……会不会就是最初的‘核心’?”她喃喃道,“比哑沙海那个更古老?”
沈昭抚摸着镜面,忽然道:“我不打算带回疏勒。”
阿箬一怔:“你说什么?这是重要证据!”
“正因如此,才不能带回。”他抬眼看向通冥塔,“它不该被任何人掌控。无论是言律会,还是我。”
次日清晨,沈昭独自登上残塔最高处。那里有一块凹陷的石槽,形状恰好与铜镜吻合。他将镜面轻轻放入,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支断裂又粘合的胡杨木笛,置于其上。
“我不是救世主。”他对风说道,“我也不会成为新神。但我可以做个埋火种的人。”
笛子在阳光下泛着旧伤的痕迹,却不再冰冷。一阵风吹过,带动塔顶残存的金属铃铛发出极轻微的响动,像是回应。
与此同时,疏勒城内,《共感频率广播》正在播放一段新采集的声音:一位老人讲述他如何在梦中与亡妻重逢,醒来后写下了一首诗;一名少年坦白他曾因嫉妒点燃同学帐篷,如今愿当众道歉;还有一个小女孩说:“我梦见妈妈变成鸟飞走了,我很害怕,但现在我知道,她只是去了另一个梦里。”
声音温柔流淌,覆盖整座城市。
而在伊州某村,那名做怪梦的孩子正被母亲牵着手走向学堂。路过一口枯井时,他忽然驻足,指着井底轻声说:“那里有人在敲门。”
母亲皱眉欲拉他离开,却听见井中传来极其细微的节奏??滴、滴滴、滴??竟是摩斯密码。
她不懂密码,但孩子脱口而出:“它说……等等。”
同一时刻,静观井深处,那行小字再度变化:
>**“门已松动,心尚可开。”**
数日后,沈昭一行返程。途经一处绿洲驿站,偶遇一支商队正准备西行。领队老者认出沈昭,恭敬行礼:“将军可是从龟兹回来?听说那边出了个怪人,能让士兵走不到他跟前……可是真的?”
沈昭点头:“是真的。但他不是敌人。”
老者叹道:“世道变了啊。从前咱们靠驼铃辨路,现在连梦都能被人听见。我这趟运的是盐和茶叶,可总觉得,真正缺货的,是‘清醒’这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