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将其命名为《地底之歌》,并配文:“这不是艺术加工,而是深渊的回响。”
短短一周内,这首歌席卷欧美。
巴黎音乐学院学生将其改编为交响合唱,在市政厅广场公开演出;芝加哥移民社区用波兰语、意大利语重新填词传唱;甚至有美国海军士兵在军舰甲板上低声哼唱,被长官记过处分。
更关键的是,一位曾在匹兹堡钢铁厂任职的退休工程师威廉?科尔曼看到报道后主动联系《新共和》,提供了一份尘封三十年的内部备忘录复印件。文件显示,卡内基公司早在1875年便已知晓某型号支架存在结构性缺陷,但因更换成本高昂,决定“延后评估”。而汤姆父亲遇难的矿井,正是使用该批次支架的七个工地之一。
“这不是事故。”科尔曼在采访中老泪纵横,“这是谋杀。我们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直到今天。”
这份文件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彻底击碎了“虚构指控”的谎言。
法国国会迫于民意重启调查,两名议员联名提案要求审查进口钢材劳工来源;瑞士银行宣布暂停对三家涉嫌强迫劳动的美国企业贷款;就连一向谨慎的《泰晤士报》也发表社论:“当真相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浮现,沉默即是共犯。”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巴黎迎来初雪。
六人再次齐聚蒙马特公寓,窗外雪花静静飘落。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册子??《钢铁纪年全集》,由布鲁塞尔“自由之音出版社”印制,封面采用黑色粗麻纸,中央烫银六颗星,象征六位作者,也象征六种声音汇聚成的光。
“我们做到了一部分。”阿莱克西抚摸着封面,声音微颤。
“只是开始。”莱昂纳尔纠正道,“汤姆还在那里,千千万万个汤姆还在黑暗中爬行。我们的任务不是完成一本书,而是让这本书永不终结。”
话音未落,门铃响起。
开门的是塞阿尔。门外站着一名陌生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双手冻得通红。他递上一只牛皮纸包,说了一句英语:“给……Mr。Léonard。FromTom。”
塞阿尔连忙请他进屋取暖,少年却摇头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幕中。
众人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叠手写稿,字迹稚嫩但工整,标题为《康奈尔斯维尔日记:我的同学比利死了》。
正文第一段写道:
>“比利上周没能爬出矿井。他们说是瓦斯泄漏,可我们知道,是因为通风系统坏了三个月没人修。他走前一夜还在抄《钢铁纪年》第一章,说要寄给你们。我没敢告诉他,邮局已经不收寄往法国的信了。现在我把他的笔记和我的见闻一起交给你们。如果这个世界还需要真相,请让它继续说话。”
稿纸末尾夹着一小块煤渣,用布仔细包好,上面写着:“这是比利最后挖出来的。”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良久,左拉起身走到壁炉旁,打开火柴盒,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底片??那是他们在康奈尔斯维尔拍摄的唯一一张未公开照片:一群孩子蹲在矿口吃面包,脸上沾满煤灰,眼神空洞如枯井。
“明天。”他说,“我们将启动‘接力写作’计划。每收到一份来自工区的真实记录,就在下一版《钢铁纪年》中增补一章。让它成为一本活着的书,由所有受难者共同书写。”
“我们可以联系北欧工会帮忙传递信件。”于斯曼说。
“我会联络日内瓦的国际记者协会。”莫泊桑点头,“建立加密通信渠道。”
“我认识一位在汉堡港口工作的海员。”塞阿尔低声,“他愿意帮我们smuggle出胶卷。”
“而我。”莱昂纳尔拿起那块煤渣,轻轻放在书桌正中央,“将把它嵌入新版书籍的封底。让每一位读者翻开时都能看见??这不仅是墨水写成的历史,更是用血与煤铸就的证词。”
新年之夜,巴黎圣母院钟声悠扬。
在塞纳河左岸一间地下室,数十名志愿者正忙碌地装订新一批《钢铁纪年》。印刷机嗡嗡作响,油墨香气弥漫空中。墙上贴着一张手绘地图,标记着全球已知的接收点:哥本哈根、奥斯陆、鹿特丹、波士顿、布宜诺斯艾利斯……
一名年轻女志愿者一边打包一边轻声哼唱《地底之歌》。其他人渐渐加入,歌声低沉而坚定,穿透墙壁,融入漫天飞雪。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康奈尔斯维尔,暴风雪封锁了山谷。一座破旧木屋内,几个少年围坐在煤油灯下,传阅着一页页复写的《钢铁纪年》译文。其中一人拿着铅笔,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一句话:
>“我也要写。等春天来了,我要把我们的故事送到星星看得见的地方。”
风雪拍打着窗棂,仿佛整个大陆都在倾听。
而在巴黎,莱昂纳尔独自伫立于阳台,望着满城灯火。他手中握着一封尚未寄出的信,抬头写着:“致未来的孩子们”。
信中只有一句话:
>“你们不必感激我们,只需继续前行。因为真正的文学,永远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