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莱昂纳尔手上的硬币,安德鲁?卡内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笑容彻底凝固,然后碎裂成满脸的尴尬和羞恼。
他当然认得这是什么,他更清楚这东西背后代表着怎样一套不。。。
海面如铁板般铺展,灰白浪尖在晨光中翻卷,又碎成细沫。诺曼底号破开大西洋的寒流,朝欧洲方向缓缓前行。六人立于甲板,衣角猎猎作响,目光却不再望向身后,而是投向那片即将重临的土地??法兰西,巴黎,左岸咖啡馆里尚未冷却的墨水瓶,还有那些等待被点燃的文字。
然而他们心中皆知,此行并未结束。卡内基或许以为驱逐便是终结,但他低估了文字的韧性。它不靠护照通行,也不惧海关搜查;它可以藏于画布背面、混入小说段落、甚至化作一句诗,在无数陌生人的唇齿间悄然流传。
船行第二日,天气转阴,乌云低垂,仿佛整片天空都在酝酿某种审判。他们在三等舱一间共用休息室集合,门窗紧闭,窗帘拉严。桌上摊开着莱昂纳尔昨夜重写的笔记,字迹潦草却清晰:“匹兹堡会议纪要补遗”。这是他们共同确认的最后一份文本,将作为未来出版的核心证据。
“我们必须确保三件事。”莱昂纳尔声音低沉,“第一,已送出的情报是否安全抵达?第二,我们带回的手稿能否顺利出版?第三,如何防止美方施压法国政府封锁言论?”
“第一条最难验证。”莫泊桑叼着烟斗,眼神锐利,“我们就像把信鸽放飞进了风暴,只能祈祷它活着落地。”
“但至少《时代周报》那封匿名信是真实的。”阿莱克西翻开随身携带的剪报本,从中抽出一张泛黄报纸复印件,“你看,这段引文??‘每一吨钢都浸透了汗水与鲜血’??正是出自我们在康奈尔斯维尔矿井旁讨论时的原话。笔迹比对也已完成,编辑部内部有人相信我们真的留下了线索。”
“这意味着雅克收到了书。”塞阿尔轻声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或者至少,那本书到了纽约,并被人读懂了。”于斯曼补充道,“可问题是,谁寄出的信?爱尔兰女佣?还是中途被人截获后另有人代为投递?”
“这不重要。”左拉忽然开口,手指敲击桌面,“重要的是,它出现了。只要一句话能见光,谎言的堤坝就开始崩裂。”
众人沉默片刻。窗外雷声隐隐滚过,像远方战鼓。
当晚,暴风雨降临。轮船剧烈摇晃,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莱昂纳尔独自坐在客舱内,借着油灯微光整理剩余手稿。他取出汤姆给他的那张纸条??皱巴巴的半页账单背面,写着几个稚嫩字迹:“爸爸掉下去了,没人赔。”他将这张纸小心夹进一本雨果的《悲惨世界》,封皮早已磨损,却是他随身携带最久的一本书。
他知道,这本书将成为见证的一部分。不只是记录,更是控诉。
次日清晨,风势稍歇。早餐时,一名船员送来一封信,说是从上层头等舱转交而来,收件人写着“致诸位法国作家阁下”。
他们面面相觑,拆开信封??里面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便条。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纽约码头,身穿记者外套,手捧一本书,正对着镜头微笑。那本书,正是莱昂纳尔托付给爱尔兰女佣的那本旧法文书。
便条上写着:
>“书已收到。文章已在排版。若你们归来,请立即联系《新共和》周刊办公室。他们正在等你们的声音。??J。D。”
J。D。??雅克?杜兰德。
六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
“他还活着……而且行动了。”阿莱克西喃喃道。
“不止如此。”莫泊桑冷笑,“他不仅读了,还决定发表。这个傻瓜,真是个勇敢的傻瓜。”
“不是傻瓜。”莱昂纳尔低声说,“是继承者。”
那一刻,某种沉重的东西终于从胸口卸下。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火种已被传递,而火焰正在别处升起。
船抵勒阿弗尔港那日,天光初露,薄雾弥漫港口。海关检查依旧严格,但这次再无意外。皮箱安然通过,手稿完好无损。当他们的脚踏上法国土地时,左拉忽然跪了下来,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贴在胸前。
“我们回来了。”他说,声音哽咽,“带着美国的灰烬。”
三天后,巴黎。
蒙马特高地一间狭小公寓内,七张椅子围成一圈。除了六位作家,第七位是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埃米尔?贝尔纳,法国总工会刊物《人民之声》主编,也是最早支持他们赴美调查的本土力量之一。
桌上堆满资料:誊抄稿、照片复制品、矿工访谈录音(由塞阿尔偷偷录下的蜡筒)、以及那张至关重要的纸条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