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永生所言,任君行没有否认:“你说的不错。”
他甚至哂笑一声:“物以类聚,相关人等,倒有不少跟着姜志邦去巴蜀了。”
当初似姜志邦这般因为乾皇崇信而得以幸进的弄臣,有一大批,陆续充斥朝堂、。。。
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落在青瓦上如碎玉轻敲。那间茅屋低矮潮湿,墙角长着霉斑,灶台冷清,唯有墙上那一行炭笔字,在晨光中愈发清晰??“妈妈,为什么坏人能当官?”
孩子名叫阿禾,七岁,母亲是镇上织布坊的女工,每日劳作至深夜,换回几枚铜钱勉强果腹。父亲原是县衙书吏,因在公文上多写了一句“赋税过重,民不聊生”,被以“谤讪朝廷”之罪流放北境,再无音讯。
阿禾不懂这些,他只记得父亲临走前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说:“若有一天你觉得不对,别急着顺从,先问一句‘为什么’。”
昨夜,他梦见一座金殿高耸入云,殿中坐着许多穿红袍的人,脸上都戴着一样的面具。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将百姓的名字写在纸上烧掉,笑着说:“这叫天命。”而父亲站在殿外跪着,手里举着一本破书,大声念着什么,可没人听。
梦到此处,阿禾忽然听见钟声响起,不是庙里的钟,而是从心里传来的,一声又一声,震得他胸口发烫。他猛地惊醒,抓起炭笔就往墙上写。
写完之后,他喘着气,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却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不痛,反而舒服。
门外传来脚步声,母亲回来了,肩上还搭着未完工的素绢。她看见墙上的字,手一抖,布落了地。
“阿禾……你……”她的声音颤抖,“谁教你说这个的?”
“我自己想的。”阿禾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娘,你说县令大人天天收银子,还抢人家田地,怎么还能坐在大堂上?爹不是说,做官的该为民请命吗?”
女人怔住,嘴唇翕动,最终只是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滴在他脖颈上。
“别问了……求你,别问了……”她哽咽,“他们会把你爹抓走,也会把你也带走……”
“可如果没人问,坏人就会一直当官。”阿禾小声说,却一字一顿,“就像黑夜里没人点灯,大家就只好摸着走,摔断腿也不知道是谁挖的坑。”
女人说不出话来。她想起丈夫曾也是这样,眼神清澈,语气坚定,最后却被拖进牢狱,再出来时只剩半条命。
但她更怕的是,儿子会走上同一条路。
***
三日后,镇上传出奇事:织布坊的三十匹官绢一夜之间全被涂改。原本写着“敬献御用”的朱批旁,多了几行稚嫩笔迹??
**“谁织的布?谁纳的税?谁吃的米?”**
官差破门而入时,阿禾正坐在门槛上画画。他画的是一个戴乌纱帽的大人,脚下踩着无数百姓,头顶却顶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奉天承运”。
差役一把夺过画纸,怒喝:“这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你娘?还是外面那些乱党?”
阿禾仰头看着他,忽然问:“你们拿鞭子打人的时候,会不会疼?”
差役一愣。
“我娘说,你们也是穷人家的孩子。”阿禾继续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帮坏人欺负好人?”
围观人群渐渐聚拢。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悄悄后退,也有个老裁缝颤巍巍开口:“……我家孙子去年就被抓去修河堤,死了都没人收尸……可我一直不敢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匹黑马踏雨而来,马上之人披着灰袍,兜帽遮面,腰间挂着一枚残缺的铜铃。他在布坊前勒马停下,目光扫过墙上残留的炭字,又落在阿禾身上。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下马的。
下一瞬,他已站在孩子面前,缓缓蹲下。
“你写这些,不怕吗?”他的声音沙哑,像风吹过枯竹。
阿禾摇头:“怕,但更怕什么都不做。”
灰袍人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抚过孩子的额头。刹那间,一道微光自接触处流转,渗入眉心。阿禾浑身一颤,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昆仑山巅的碑文、东海深处的骸骨、南疆血晶中的幻影、洛阳书院门前的尸体……还有一名男子,手持心刃,立于烈火之中,对万千民众说: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
**“我是来问你们??还想不想醒来?”**
画面消失,阿禾跌坐在地,脸色苍白。
灰袍人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片冰晶,轻轻放在布坊门槛上。冰晶触地即化,化作一行浮空文字:
**“真实不会灭,只要还有人肯问。”**
然后,他翻身上马,离去时风骤停,雨亦止。只余铜铃一声轻响,叮咚悠远,仿佛与天地脉搏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