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片刻,以匕首抵住吕金枝脖子的黑衣人忽然暗笑一声:“也罢,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不亏,起码还有个首辅千金垫背。”
眼看那匕首就要割破吕金枝的咽喉,太子突然大吼一声:“你们的目标是孤,放开她!孤来做你们的人质!”
二人的目标原本就是太子,太子肯主动交换,于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殿下不可!”
“殿下不可!”
裴歧和吕金枝同时大呼。
裴歧喊出这句,是因为太子乃当朝储君,储君有个什么闪失便要动摇国之根本。而吕金枝喊出这句,纯粹是一种本能。
本能告诉她,宁可自己涉险,也比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人劫走要好得多。尽管她也怕死,但这些人顶多是将她当作人质,运气好的话到了安全的地点便会将她放了,可万一太子落到他们的手里,只怕她还未出嫁,便要守寡。
吕金枝歪着脖子看向太子:“堂堂太子,当朝储君,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你以为你过来就能救得了我吗?这些人敢潜入行宫行刺,就都是些亡命之徒,你要是过来,不仅我活不了,怕是还要搭上一个你。”
温良景神经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被匕首抵住的颈脖处,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暴怒:“你闭嘴!”
“我偏要说!”见到太子正缓缓地移步过来,吕金枝也来了脾气,“你要是敢过来,我现在就自行了断,让你愧疚一辈子!”
二人争论得起劲,场面就更加混乱。挟持吕金枝的那名刺客情绪已到崩溃的边缘:“死到临头了还在打情骂俏!那老子就先送你上路!”说话的同时,将手里的匕首高高扬起,猛然扎入身前之人的胸口。
大朵猩红的血花喷洒出来,将吕金枝胸口的一片染得透湿。疼,真疼啊!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干的事儿就是招惹单身狗!
周围忽然乱作一团,有人大喊着放箭,有人大喊着留活口。两支箭矢朝这边射过来,正中身后黑衣人的肩头。刺客手上脱力,勒住她的手陡然一松,吕金枝顺势往地上倒下去。落地之前,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惊惶的眼神中带着丝丝血红,身后的背景是蓝蓝的天。紧接着,就是一双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也不知是疼还是失血过多,吕金枝只觉得头晕目眩。
温良景将她搂在怀里,双目血红,看着她身上的血,竟一时不知能做什么,只一遍一遍地喊着“金枝”。
吕金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喘着气漾开一个笑:“我爹说要在这里帮我安排一出苦肉计来哄你,被我挡了回去,今日歪打正着,还是免不了要肉痛一回。”她有些木讷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继续望着温良景道,“现在我都成这样了,你还生不生气?”
温良景搂着她的手臂抖得厉害:“不生气,早就不生气了,说退婚只是想吓吓你。”
吕金枝笑得越发灿烂:“那我就……放心了……”这句话说完,就昏死过去。
温良景身体猛地一抖,总算醒过神来一般,声嘶力竭地喊:“太医!快传太医!”
刺客后头的这一刀扎得忒狠。太医说,匕首再偏离一寸便正中心脉,届时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好在这刺客情绪慌乱,扎的时候只顾着使劲,准心却差了些,忙活一个时辰的止血缝合,总算保下了吕金枝的一条小命。
太子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心里自责得很。这两人原本是冲他来的,最终受难的却是他的心上人。
吕金枝那身娇肉贵的小体格,连她发脾气揍他时太子都舍不得还手,就怕出手重了将她伤着碰着,方才她为了保护他,却叫两个刺客在身上扎了两个大窟窿。这样的伤,就连身强体健的男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
尤其是倒下的那一刻,吕金枝唯一想着的,竟然是他还生不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他将她视如珍宝,她却如此不爱惜自己!温良景坐在床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熟睡的脸,此刻他心痛如绞,她却像头睡着的母猪一般时不时扯着嘴角露出个笑脸,将温良景气得够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骂道:“受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喊疼,只顾着问孤还生不生气,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话刚说完,**的人就皱眉发起了呓话:“疼,疼……”
他急得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刚扇完,他又连忙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俯身凑到她缠了绷带的伤口处吹了吹,一边吹还一边碎碎念地安慰:“孤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小文子进来传话,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本想清一清嗓子提醒一下,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温良景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孤看你是活腻了!每年大祭时行宫里的宫人来往繁杂,防卫最是松懈的时候,谁让你将她带进来的?那些刺客排着队地想取孤的性命!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今日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孤就将你宰了给她陪葬!”
从吕金枝钻进箱子的那一刻,小文子便生出不好的预感,此时再看,那预感果然没错。身为太子的近侍,他知道自个儿的主子对这位太子妃有多着紧,此次主子正当气头上,小文子也不敢解释,便低垂着头,拿拂尘上的木头尖挠了挠自个儿的手背:“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待会儿就去司礼监领罚。此时进来,是想禀,禀报……陛下和首辅大人来了……”
说着说着,陛下与吕严已走到了眼前。
温良景微微一愣,赶紧躬身问安。
吕严心疼闺女,也顾不上拜见行礼那一套了,提着袍裾直奔吕金枝的床前。站到床边,看到她煞白的一张脸,又见着她身上浸了血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顿时一改往日的嬉笑与圆滑,满身满脸地写着“气涌如山”四个字。
磅礴的怒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只需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便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知道他心里有气,自责地道:“是孤没有保护好她。”
陛下也在一旁安慰:“吕爱卿,你切莫着急。方才太医说了,金枝福大命大,假以时日定能好转。方才裴歧也来回报,说刺伤金枝的刺客留有活口,此时已严加看管起来,朕必当彻查此事,找出幕后的主使给吕爱卿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