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席之前……可不就是现在?吕金枝挖挖耳朵:“那中毒之后呢?”
中毒之后的事吕严都安排好了。他假装昏死过去,剩下的一切都还需吕金枝来打理,叡王既已起了杀心,便再留他不得。假装中毒不仅可让叡王露出马脚,还能让陛下对吕家放下防备之心,一举两得。
吕严抿抿嘴唇,将心中的计划尽数吐出:“我中毒之后,府中必定大乱,届时你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吕金枝的目光由惊到喜,听到末尾处,狠狠点头道:“爹爹英明!”
出了这么件大事,参宴的宾客个个都义愤填膺,一坐上酒席,便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
“今日的吕府来的都是些达官贵胄,没想到却有人意图在此时陷害吕家,胆子忒大了!”
“更可恶的是,这事儿早不干晚不干,竟等到首辅大人寿诞之时前来,也太缺德了些!幸好当时太子在场,将他抓了个现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放眼朝堂,敢做下此事之人,究竟是谁呢?”
“任他是谁,以吕大人睚眦必报的性情……”
众人说得起劲,上座之上的太子殿下却只独坐一处,既不说话,也无人敢上前搭腔。他总觉得,方才抓捕细作的过程太过顺利,有些不大对劲。对方若是存心陷害,且是谋反的罪名,定当还会在吕府安置内应。但吕府上上下下似乎对此毫不担心,既未搜问盘查,也无封锁府邸,委实怪异。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吕老狐狸早就知道对手有此一计,并想好了应对之策。
只是,设计陷害之人……究竟是谁呢?正想得入神,十步之外忽然传出一声大笑:“方才府中出了点状况,让诸位见笑,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今日的寿星着一身枣红色的常服,在下人的簇拥之下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的,还有方才匆匆离开的吕金枝。
绕过摆满酒菜的圆桌,吕严在主位上站定:“方才家中来了贼人,令诸位受惊,待酒宴过后,老夫必当亲自上报给陛下,一切由陛下做主。恰逢太子在场,有人陷害吕家之事诸位也是有目共睹,还望诸位都替老夫做个见证。”
在座之人大多都与吕严有些交情,哪怕没有交情,也多半想借机攀点关系。吕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伙儿自是十分热心。
见到众人齐齐点头,吕严含笑道:“诸位仁义之至,老夫为表感激,先敬诸位一杯!”
按照计划,吕严喝下这杯酒便要佯装中毒吐血。吕金枝不敢怠慢,忙提了酒壶将吕严的杯子斟满,并退到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爹演戏。
吕严将酒杯举起,席上顿时喧哗起来,众人也都举着杯子回应。
“干!”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仰头,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就在众人饮酒的这个间隙,吕严遮住杯子的阔袖稍稍一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血袋悄悄地滑入嘴里。两手垂下时,他再轻轻一咬,血袋中的浆液立时喷溅而出,将满桌的菜肴染了个血红。
啧啧,可惜了一桌子好菜。正感叹着,吕严摇晃两下,手中的杯子落地:“有……有毒……”
吕金枝大惊失色,两步跨到吕严的身后将他扶住,连喊数声:“爹?爹!爹啊!”
咳,这一段她自认为演得还可以。随着最后一声落下,酒席之上立时乱作一团,有喊“快请大夫”的,有喊“扶老爷进屋”的,甚至还有人大喊着“抓刺客”。
偌大的庭院中,宾客家丁来回奔走,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吕金枝演得格外投入,一面甩开拉扯的家丁,一面用力地将吕严扶住,口中还不断叫喊着:“是谁!是谁那么恶毒!”
待四个家丁扶胳膊架腿地将吕严抬起来,她又甩一甩衣袖,抹着眼泪花指挥他们进屋。
太子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她略显浮夸的演技勾起了唇角,后又意识到这种时刻不宜露出微笑,遂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他直皱眉。方才抓捕细作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吕家父女在耍什么把戏,此刻见到吕严中毒,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一出苦肉计。只是,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以龙袍陷害谋反一事又是不是吕严刻意安排的?
温良景走到桌前,不动声色地以手指蘸了点桌上的血迹。凑到鼻尖一闻,却忽然脸色骤变。下一刻,他猛地撞开挡在身前的人群,朝吕金枝所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卧房的门口已经汇聚了不少宾客,个个交头接耳,伸长了脖子往屋里头探。秦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挡在门口,一面阻挡着,一面劝说着。见到太子过来,他们连连向太子求救:“殿下,请殿下为老爷做主!”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里有瓷器碎落的声音,紧接着传出吕金枝的一声惊叫。
来不及回话,温良景一脚踹开房门,径直朝里屋冲进去。见到眼前的一幕,他顿时呆了。
烛火飘摇的卧房中,吕严斜倚在床头,眼睑紧闭,呼吸急促,嘴角之处不断喷涌出深褐色的浓血。一旁淡蓝色的床帐上斑斑点点,还留着一道长长的血线。一旁的吕金枝因惊惶和恐惧浑身颤抖,一面哭喊,一面摇晃着吕严的手臂。
听见有人破门而入,吕金枝即刻转过身,踉踉跄跄地朝这边奔过来:“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