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景将她推开一些:“听闻皇后昨夜来过,她对你说了什么?”
原本他进门时吕金枝便想将昨夜的情形全盘托出,太子主动问起,她便照实地说出那五万两银票的事:“那银票我可分文未取,只要我不说,范通不说,这件事就无从查起。趁范通还未进京,殿下不若派人去给他提个醒?”
此事确实要紧,但留下她一人在宫中又不放心,温良景沉吟片刻:“孤即刻就去,但在孤回来之前,你万不可离开秉烛轩一步,闲逛也不可以,知道吗?”
开玩笑,皇后的赏赐铺洒一地,说得轻了是目无尊长,说得重了就是大不敬,她还要在这里收拾烂摊子,哪有工夫出去闲逛。
吕金枝听话地挥挥手:“那你……你也早去早回。”送走了太子,她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放下。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要想不惹事,那就少出门。吕金枝乖乖地执行着温良景的命令,将一屋子的狼藉偷偷地拾掇了,方坐到窗口的书桌后翻闲书。
直觉告诉她,今日的关雎宫会很闹热,能闲一刻是一刻。
果然,一个故事还没看到尾,外头就一阵吵嚷,随侍的宫人通报道:“吕小姐,叡王殿下来了。”
吕金枝倚着窗门一瞧,大皇子玄袍金带,此时已到了门口。难道……上回的巴豆还没吃够?宫里人多口杂,太子前脚一走,大皇子就毫不避讳地登门,传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又引发什么风波。
她的脑子还未转过来,温良吉已越过门槛踏进来:“金枝,我来看看你。”口气不怒不喜,还是透着以往的亲和力。
吕金枝放下书迎出去:“良吉哥哥来得正巧,昨夜皇后娘娘送了好多东西,一会儿走的时候你正好带回去。”
温良吉稍稍朝桌上一扫,将目光落在那盒子一口未动的糕点上:“从前你最喜欢吃如意糕,如今不喜欢了?”
哪里是不喜欢,只是不敢吃罢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从婚事赐下,与皇后一党站到了对立面,她就恨不能将从前吃下的糕点全吐出来。
吕金枝两手一拍,笑着道:“口味改了。”
温良吉的神色略微一黯:“从前你还说要嫁我为妻,如今也改了。”
吕金枝面容扭曲:“童言无忌,你总记得这个做甚?我与太子就要成婚,此刻又因贺礼的事被软禁在这里,良吉哥哥,你今日过来,是不是有失考虑?还有……那夜叡王府的巴豆是我下的,你……你不生气?”
其实他生不生气不要紧,重要的是,太子回来若瞧见她与叡王共处一室,太子会很生气。
但大皇子显然不在意这个问题:“我与你一同长大,你行下的顽劣之事不胜枚举,我几时生过你的气?你与太子就要成婚,日后你我相见的日子怕是少之又少,像此刻这样单独的说说话更是不能了。金枝,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一问你,你我青梅竹马,就当真没有一刻对我动过心?”
好端端的,你又说这个作甚?
吕金枝顿觉头疼:“良吉哥哥,你我没有男女之爱,只有兄妹之情,幼时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个屁放了行不行?况且,况且你与刘小姐的关系不也说不清道不明?眼下她缠着太子,你又缠着我,不若你回头将她收了做王妃,咱们四个人都干净?”
其实起初吕金枝还不确定,但自打皇后提到那五万两银票的事,她窝在屋里想了一夜,忽然有些回过味儿来。皇后从未见过刘舒,不可能听她亲口陈述当日的情形,唯一得知此事的途径便是她的儿子。
果然,当她提到“刘小姐”三个字,温良吉的眼神里显出极大的震惊。
吕金枝挠挠下巴:“说来也巧,我曾有幸见过你与刘小姐的书信,后来又在公主府的假山旁逮住她来会你,再后来,你出兵剿匪,将她从贼窝里救回来,又听闻刘家为了答谢你,三天两头往你的府上走动,你们……就没考虑考虑结个亲?”
温良吉瞪大眼睛,听完呼吸一窒:“你早就知道这些事?”
吕金枝谦虚地笑了笑:“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
温良吉的神色又黯然了一瞬,片刻之后,面色沉痛地道:“我承认我心里有她,但我也同样放不下你。金枝,酒宴上的事我可以不生气,只要你……”
“等等……”听你的意思,是想尽享齐人之福的意思?吕金枝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良吉哥哥,先不说我对你有没有意思,首先你这个心态它就不对,世上哪有绝对圆满之事?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昨日太子已向刘家澄清,他对刘小姐并无兴趣,你欢欢喜喜地将她娶回去不就完了,一边让她跑到衙门告我,一边又跑到这里来与我牵扯不清,这算怎么回事?”
温良吉深吸一口气:“我总还是不忍心算计你,总还是盼着你能回心转意……”
多说无益,吕金枝站起来道:“我从未将一颗心放在你的身上,便也谈不上什么回心转意。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我喜欢太子,愿意嫁给太子为妻,更打算好要与太子一起承受你们对付他的阴谋诡计,你若实在不忍对我下手,就当……就当是金枝负你吧!”
眼前的人身形一顿,眉头拧起。
他与吕金枝对望许久,眼睛里最后一丝光彩也渐渐地灰暗下去。待那些失望的情绪过去,愤怒与不甘急速跃上他的脑海,温良吉眼神一凛:“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那天。”
不会。嘴上虽未说出来,但吕金枝的心底却冒出这个声音。太子不仅是他们吕家权力登顶的基石,也是她甘愿相守之人,又怎会后悔呢?要爱就明明白白地爱,要恨就彻彻底底地恨,最怕两个人牵牵扯扯牵出身旁的无辜之人。大皇子今日之言,确实有些天真了。
温良吉再未吐出一个字,拂袖而去。
从前她对他很是同情,觉得温实骏十分偏心,但太子又有什么错?谁不想好好活着?
你哪里是放不下我?你只是嫉恨太子,想要抢夺属于他的一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