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叡王之冤
侧头看一眼醉眼蒙眬的吕金枝,此时她正靠在他肩头,口中念念有词:“归德大将军之子……兵部左侍郎之子……户部司务厅司务……”
温良景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耳边仿佛有只苍蝇在嗡嗡叫,抖了抖肩膀试图将她推开一些,她又靠回来,推开一些,她又靠回来。
温良景叹一口气。
夜晚的街道宽阔静谧,唯有马蹄声阵阵。冷风灌进来,吕金枝本能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身子。温良景心跳飞快,整个人僵住没缓过神来。车头的灯笼投进些许微光,映照出怀中女子的轮廓。她的睫毛弯弯的,眼睑轻轻地阖上,眉头因冰冷的夜风微微皱起,就像一只沉睡的小鹿,纯洁而又无害。
多年未见过她如此模样,温良景竟有些失神。直到……嗯?肩膀似乎有些潮湿?
温良景抬起僵直的手臂一摸,瞬时跳开来:“口水!”
吕金枝的脑袋失去了依靠,直直坠落,撞在了身下的坐垫上。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吕金枝痛苦地揉了揉脑袋,待看清眼前的人,立时火冒三丈,如一头发怒的老虎般扑向了温良景:“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妻!”
宁静的夜晚,熟睡的百姓们听见一阵狼嚎。
隔日,太子殿下顶着三道抓痕上朝。
文武百官纷纷侧目,皆叹:“吕氏有女猛于虎!太子度日真辛苦!”
温良景面不改色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心里吐血三升,什么无害的小鹿!根本就是一只母老虎!
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昨夜酒宴上的纨绔们聚在一起闲磕牙。
纨绔甲:“我看此事多半因那肤白如玉的金公子而起。”
纨绔乙:“英雄所见略同!说起来,堂堂太子竟放着那明艳动人的吕氏不要,偏偏喜欢一个男子。就连大皇子也……吕家小姐这一爪挠得没毛病。”
纨绔丙:“两位皇子竟统统拜倒在一名男子裙下,哎!我大齐危矣!”
太子殿下的东明殿中又传出阵阵打砸声。
吕金枝抄着手站在箜梧殿的院门口,见隔壁殿门外跪着一排的侍女太监,十分新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一旁的绿衣婢女:“你们太子殿下在和人打架?”
绿衣婢女悄悄瞅了瞅眼前的吕大小姐,忐忑地道:“殿下每次生气就喜欢砸东西。”
吕金枝摸摸下巴:“那他生气的代价也忒贵了些。”毕竟我就没见你们殿下心情好过,三天两头砸一回,得花多少银子啊?大齐的储君就是任性。
绿衣婢女试图解释:“其实……殿下也不是经常生气。”
话音刚落,东明殿内踹出一人。吕金枝看着地上龇牙咧嘴的小太监,不忍地眯了眯眼睛:“你不必维护他,我每回见到你们殿下,他都在生气。”
绿衣婢女惴惴:“奴婢没有维护殿下……”
话一说完,东明殿内又踹出一人。吕金枝遮住眼睛,叹道:“他如此暴力,难怪吓得你连实话都不敢说了。”
绿衣婢女急得快哭出来:“其实殿下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如此……”
吕金枝按住她的肩头,觉得自己心如明镜:“我明白,就是生气的情况下嘛,放心放心,我这就去劝劝他。”
绿衣婢女局促地跟上去:“小姐,去不得啊!”
吕金枝脚下不停,轻快地穿过回廊,边走边道:“你放心,他不敢踹我。”
绿衣婢女惊恐万分,眼看拦不住,只能说出实情:“其实殿下只有在您这儿受了气才会砸东西……”
什么?吕金枝停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东明殿大开的殿门,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昨夜我似乎挠他了?但挠他的人是我,他跟这一屋子的物件和下人发什么火呀?没出息。她按住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安抚道:“那我就更要去了!此事既是我起的头,便没有让你们受罪的道理。”
绿衣婢女抬头,突觉眼前的女子光芒万丈,如初生的盘古般顶天立地。未来太子妃虽是殿下的死敌,却是奴婢们的救星!
吕金枝英勇地来到东明殿门口,小文子一脑门汗,正甩着袖子招呼下人进去。一个干瘦的小太监被推在前头,左右顾盼,发现身边就剩他一人还能再战,只好怯生生地迈着小碎步接近,临近殿门,推门的手颤抖不止。
就在将推未推的这个紧要关口,光芒万丈的吕金枝忽然正义凛然地道:“你们都下去,这里就交给我了。”
所有人一听,立刻如得大赦,又是磕头又是谢恩,不到一瞬,全跑得没影了。
吕金枝清了清嗓子,推开门。
我的天哪!温良景的破坏力着实惊人。桌前的圆凳东倒西歪,花瓶的碎片散落地面,几本书籍撕得破碎,就连搁在墙上的字画都没能幸免于难。
“温……”刚说出一个字,一支狼毫破空而出,旋转着朝她的脑门砸过来,顺带夹带着主人的怒吼:“孤说过谁都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