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航猜测得没错,但此刻助力就在身旁,温良景不便多言。好半天,他才模棱两可地回道:“父皇的意思孤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此番考量必是有他的深意吧。”
一番话自认说得是滴水不漏。但吕金枝的脾气向来火爆,若她一口咬定温家在打吕家的算盘,闹到吕严那里可就不好收场了。
温良景还是有些忐忑,下意识地回头瞄一眼助力的反应。咦?助力人呢?
周远航笑着点点头:“不论如何,殿下如今抱住了吕氏这棵大树,实在是可喜可贺。”
温良景拱手谦笑:“哪里哪里。”眼睛却在楼上楼下地到处瞄吕金枝的身影。此处人多,且都是男子,以她炮仗般的性子实在叫人不放心。倒不是担心她遭人轻薄,而是……万一她轻薄别人,丢的可是他太子殿下的脸。
周远航还在继续侃侃而谈,温良景却已然心不在焉。你说这么大一个人,她能跑到哪儿去呢?
事情还要从方才那一抹尴尬的笑说起。
吕大小姐在太子殿下解围之时,之所以露出这般笑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瞅见了出来敬酒的大皇子。
溢香楼不仅在二楼正对舞台的地方设置了雅座,还在另外两侧设置了厢房。之所以起初没有看见,是因为大皇子早到一步,一直在厢房饮酒。
吕金枝想起手帕一事,果断丢下了正与周龙阳,哦不,周远航攀谈的未婚夫,朝大皇子狂奔而去,一路尾随,进了甲字厢房。
房内推杯换盏,已是高朋满座。
吕金枝躲在屏风后傻了眼,偷偷往里头瞅一眼,再瞅一眼,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将大皇子引到一旁呢?
还没想出个头绪,里头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是谁在偷听?”还未等众人反应,那人手里的青瓷杯瞬时裂成数片,直直朝吕金枝所在的屏风飞过来。
屏风的另一边插满了碎瓷片。吕金枝吓得大呼:“是我是我!”说完就抱头蹿了出来。
众人见屏风后蹿出个白净的陌生公子哥儿,面上皆是一愣。唯有大皇子,自若地看了吕金枝一眼,眼角笑开来,抬手按住方才掷杯的男子道:“薛小将军莫怪,这位是良吉的朋友,称他金子便是。”
吕金枝幼时着男装出行,便让大皇子称她为金子。
原是大皇子的朋友。众人一听,方才还紧张的气氛瞬时变得热络起来,又是赔笑又是拱手,好不热闹。一顿冗长的客套过后,大皇子让小二加了凳子和碗筷,吕大小姐盛情难却,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真是失算啊失算!方才随太子进来观其是一人独坐,便天真地以为大皇子处也必不会人多,没想到这一屋子的将军世子,竟与上回的洗尘宴上没什么两样。
上回聚众吃喝是为大皇子接风洗尘,这回又是为了什么?此刻将桌上的公子哥儿们一扫,吕金枝总算明白过来。
今日这场宴会,名头上是吟诗弄酒,实际上是各势力间的一场角逐。太子之所以一人独坐,无非是证明他孤立无援,而此处热闹非凡,便印证了大皇子的实力更胜一筹。
难怪乐丰老狐狸要将温良吉压着防着,原来是怕他觊觎温良景的太子之位。
如今赐婚的圣旨一下,吕金枝知道,吕家与太子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不能扶持太子,吕家的大计也无从计起。破天荒的,吕金枝决定与温良景站到同一阵线,竖起耳朵听听这些朋党究竟在共商什么密事。
眼下薛小将军端着酒杯站起来,态度恭谨:“我薛某有眼不识泰山,方才惊吓了金兄,现在自罚三杯,就当给金兄赔个不是。”
此人向来唯大皇子马首是瞻,眼见得罪了大皇子的朋友,说什么也要自罚三杯。这个情形跟太子处的周远航对比可谓天壤之别,吕金枝受宠若惊,忙起身摆手:“不敢不敢,薛小将军言重了。”
薛小将军自幼随父从军,性情豪爽,不等她阻止,便将三杯酒喝了个干净。
吕金枝顿时头大,只好自斟一杯算作陪饮了。末了,她客套道:“金某见薛小将军气度不凡,不知府上是?”
薛小将军一拱手:“薛某单名一个胤字,家父是归德大将军薛思远,现任职于骁骑营。不知金兄府上是?”
啧啧,骁骑营,那可是齐国最精锐的军队。吕金枝一边心中喟叹,一边回道:“原来是薛大将军之子,幸会幸会。金某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就不在薛小将军面前丢人现眼了。”说罢给大皇子递了个眼色。
大皇子心领神会,圆道:“金兄谦逊,薛小将军莫怪,能与良吉相交,自不是泛泛之辈,今日同桌饮酒,就不要讲究什么自报家门的虚礼了。来!”大皇子端起酒杯,“大家共饮一杯。”
如此一说,场中之人无不起身举杯,场面又恢复到之前的热络和谐。
吕金枝全程屏息静听,试图探听出大皇子一党有何动作,但一桌人散得差不多,她不仅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将自己灌得手脚发软,头脑发晕。
薛小将军海量,又是个愣头青的脾气,在他眼里,男人就是要喝酒才能喝出感情。大皇子出来挡了好几回,不仅没能挡住他的酒杯,反倒加深了他要与吕金枝深交的决心。
薛胤以为,能让大皇子出来挡酒的男子绝非常人,若能相交,定当对他大有助益。是以,一口一个金兄喊得更加热情。
吕金枝此时满面通红,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不知怎么就惦记起她的手帕来。她放下酒杯,一只手扶着大皇子的肩膀坐稳,身体还是摇摆不定,就干脆两只手一起勾住他的脖子,待觉得自个儿坐稳了,方没头没脑地问起:“良吉哥哥,我的手帕呢?”
温良吉被惊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将她扯下来,奈何此时的吕金枝就如同八爪鱼一般,扯下这只手,另一只又缠上来,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场中余下的几人皆是一呆,薛小将军更是惊得酒杯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