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比利向阿格尼丝修女解释,他们的母亲在他们小时候离开了家,他们的父亲因癌症去世,以及五斗橱盒子里的明信片——他们的母亲沿着林肯公路前往旧金山,在沿途九个不同的地方寄出了那些明信片。
——我们要去那里找她,比利最后说道。
——嗯,阿格尼丝修女笑着说,这听起来确实像一场冒险。
——我不觉得是冒险,埃米特说。现实情况是,银行收回了农场。我们得重新开始,去一个我能找到工作的地方重新开始似乎是明智的做法。
——是的,当然,阿格尼丝修女语气更郑重地说。
她打量了埃米特一会儿,然后看向比利。
——你吃完早餐了吗,比利?你不如清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吧。厨房就在那边。
阿格尼丝修女和埃米特看着比利将他的银制餐具和玻璃杯放在餐盘上,小心翼翼地端走。然后,她把注意力转回埃米特身上。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提问让埃米特有些意外。
——什么意思?
——刚才,当我附和你弟弟热切期盼的西行之旅时,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我想,我宁愿你别鼓励他。
——为什么呢?
——我们已经八年没有母亲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可能察觉到了,我弟弟有着非常丰富的想象力。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帮他远离失望,以免越积越多。
阿格尼丝修女端详着埃米特,他不由得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埃米特一向不喜欢神职人员。传教士似乎有一半时间想向你推销你不需要的东西,另一半时间则在推销你已经拥有的东西。可阿格尼丝修女比大多数神职人员更让他紧张与不安。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身后的窗户?她最后问道。
——有的。
她点点头,然后轻轻合上比利的书。
——一九四二年,我刚到圣尼古拉斯学校,我发现那扇窗户给我一种非常神秘的感受。有什么东西以一种我说不太清楚的方式吸引着我。有些下午,当四周安静下来时,我会端一杯咖啡坐下——差不多是你现在的位置——盯着窗户瞧,就想弄明白。然后有一天,我意识到一直影响我的是什么了。是门徒们和孩子们脸上不同的表情。
阿格尼丝修女在椅子上稍稍转身,抬头看窗户。埃米特几乎是不情不愿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如果看门徒们的脸,你看得出他们对刚刚见到的场景依然相当怀疑。毫无疑问,他们心想,这一定是某种骗局或幻象,因为我们亲眼看见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又亲手将他的尸体抬进坟墓。可如果看孩子们的脸,他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们怀着敬畏和惊奇注视着这个奇迹,却毫无怀疑。
埃米特知道阿格尼丝修女是一片好意。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为教会和孤儿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所以埃米特明白,当她开始讲故事时,他应该全神贯注。可在她说话时,埃米特不由得注意到,她故事中的那扇窗户在墙上投下的黄色、红色和蓝色图案已经移到桌面上了,这标志着太阳的运行,以及又浪费了一小时。
—·—
——……然后,他拎着埃米特的书包爬上山,打破了厨房门的玻璃。
萨莉驾着贝蒂在车流中穿梭,比利像孤儿院里的男孩一样,兴奋地讲述早上发生的事。
——他打碎了玻璃?
——因为门锁了!然后他走进厨房,抓了一大把勺子,拿到楼上的宿舍。
——他拿一大把勺子干吗?
——他拿勺子是因为他给他们带了你的草莓蜜饯!
萨莉一脸震惊地看着比利。
——他把我的一罐草莓蜜饯给了他们?
——不,比利说。他给了他们六罐。你是这么说的吧,埃米特?
比利和萨莉一起转头看埃米特,他正望着副驾窗外。
——是的,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搞不懂,萨莉几乎是自言自语。
她向方向盘倾身,加速超过一辆小轿车。
——我只给了他六罐。也许够他从现在吃到圣诞节。他到底为什么要把全部东西送给一帮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