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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奇斯(第8页)

不用说,比利听入迷了。

——可它为什么会被诅咒?

——为什么会被诅咒!你难道从没听过麦克白的故事吗?那个黑心肠的格拉姆斯爵士?什么?没有?好吧,小伙子,挪点地方,让我给你长长见识!

艾普纳西教授[32]的《汇编》被搁在一旁。比利钻进被窝,我关上灯——就像我父亲准备讲黑暗而可怕的故事时一样。

很自然,我从沼泽里的三个女巫开始讲起,她们叽叽歪歪,预言惹来麻烦。我告诉小孩,在充满野心的妻子的怂恿之下,麦克白如何在国王莅临时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这桩残忍的谋杀又如何引发了接二连三的谋杀。我告诉他,麦克白是如何深受幽灵幻象的折磨,他的妻子开始在考德大厅内梦游,擦拭着手上看不见的血迹。啊,我鼓足勇气讲到精彩之处,不赖啊!

讲完伯纳姆森林的树木攀上了邓斯纳恩山,那个不是从妇人腹中生出来的男人麦克达夫在田野上手刃弑君者后,我给比利盖好被子,祝他做个美梦。我退到走廊上,微微挥手鞠了一躬[33],这时我发现小比利下床重新把灯打开了。

—·—

我坐在埃米特的床边,他的房间一下子触动我的是其中缺失的一切。石膏墙上有个钉子留下的缺口,但没挂照片,没有海报或旗帜。房间里没有收音机或唱片机。窗户上方有根窗帘杆,但没有窗帘。如果墙上挂个十字架,这很可能是个修道士的单人间。

我猜他可能在去萨莱纳前清空了房间。把自己孩子气的一面抛在脑后,把他所有的漫画书和棒球卡之类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也许吧。但我有一种感觉,这个房间属于一个老早就准备只揣一个背包离家的人。

兰塞姆先生的卡车经过房子,开上公路,这一次前灯从左往右再次扫过墙壁。纱门砰的一声关上,我听到埃米特关掉厨房的灯,又关掉客厅的灯。在他爬楼梯时,我在走廊上等他。

——谢天谢地。

他看起来真的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疲惫。

——很抱歉要你让出房间。不如你睡自己的床,我睡楼下的沙发吧。它可能有点短,但肯定比萨莱纳的床垫舒服。

说这话时,我没指望埃米特会接受我的提议。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我看得出来,这样的善意他心领了。他对我微微一笑,甚至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没事,达奇斯。你别麻烦了,我去找比利。我想我们都需要睡一晚好觉。

埃米特沿着走廊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转过身。

——你和伍利应该换下那些衣服。他可以在我父亲的衣橱里找一找。他们的身材差不多。我已经收拾好比利和我的东西了,所以我衣橱里的东西你随便拿。里面还有两只旧书包,你们俩可以用。

——谢了,埃米特。

他沿着走廊继续走,我回到他的房间。在紧闭的房门后面,我听到他洗漱后去找他的弟弟。

我躺在他的**,盯着天花板。我的头顶上方没有飞机模型。我只看到石膏墙上有一条裂缝,绕着顶灯弯成了随意的弧线。不过,在漫长的一天结束后,也许石膏墙上的一条裂缝足以引发天马行空的遐想。因为环绕灯具的那个小瑕疵弯曲的样子忽然让我十分怀念普拉特河[34]在奥马哈拐弯时的样子。

啊,奥马哈,我永世难忘。

那是一九四四年八月,我八岁的生日刚过去半年。

那年夏天,我父亲参加了一个声称要为战争筹款的巡回时事讽刺剧团。虽然宣传的是表演出自马戏大师,但也可以说是出自无名之辈。开场是一个瘾君子马戏演员,他在表演的后半段浑身打战。接着是一个八十岁的喜剧演员,永远记不住哪些笑话已经讲过。我父亲的节目是表演一段莎士比亚最伟大的独白串烧——或用他的话来说:用二十二分钟演绎一生的智慧。他蓄着布尔什维克人的胡子,腰带上挂着一把匕首,他的目光从脚灯缓缓抬起,在楼座右上角某个地方寻找崇高的思想境界,由此开始表演:轻声!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35]……再次向突破口冲锋,亲爱的朋友们[36]……啊!不要跟我说什么需要不需要[37]……

从罗密欧、亨利五世到李尔王。从意乱情迷的青年、初出茅庐的英雄到步履蹒跚的老傻瓜,循序渐进,倾情演绎。

我记得,那次巡演开始于新泽西州迷人的特伦顿市[38]的马杰斯蒂克剧院。从那里出发,我们一路向西,从匹兹堡到皮奥里亚[39],辗转于灯火辉煌的内陆城镇。

最后一站是奥马哈的奥德翁剧院,进行为期一周的驻场演出。奥德翁剧院挤在火车站和红灯区之间的某个地方,是一座宏伟古旧的装饰风格建筑,它没把握住机会,没有明智地改造成电影院。旅行中的大多数时候,我们与其他表演者一起住在适合我们这类人的旅馆——那种亡命之徒和《圣经》推销员经常光顾的旅馆。但每当我们抵达巡回演出的最后一站——不再有转寄地址的那一站——父亲会带我入住镇上最豪华的酒店。他拄着温斯顿·丘吉尔[40]一样的拐杖,操着约翰·巴里莫尔[41]的嗓音,踱步到前台,让人领他去房间。当他发现酒店已经客满,而且没有他的预订记录,他会表达出符合其身份的愤慨。怎么回事!没有预订!为什么,我的私交、华尔道夫酒店总经理莱昂内尔·彭德格斯特向我保证,奥马哈最适合过夜的地方就是这里,正是他打电话到你们的办公室,替我订了房间!管理层终于承认总统套房还空着,老头子会做出让步,说尽管他是个需求简单的人,但总统套房也很不错,谢谢。

那是八月的一个星期日,也就是他结束最后一场演出的第二天清晨,父亲提议去郊游。他受雇去丹佛的帕拉迪姆剧院连演,便提议我们在蜿蜒的河岸上野餐庆祝一下。

我们提着行李从酒店的后楼梯下去,父亲想着我们或许应该带上一位温柔的女士,以增添欢乐的气氛。比如梅普尔斯小姐,就是被斗鸡眼魔术师梅菲斯托在每晚第二场表演中锯成两半的那个讨人喜欢的年轻女士。而拎着行李箱站在巷子里的人不就是我们刚在谈论的那个丰满的金发女郎吗?

——哟嗬!我父亲说。

啊,那天可真愉快呀。

我坐在折叠加座上[42],梅普尔斯小姐坐在前排,我们开车来到普拉特河边的一个大型市政公园,那里草地葱郁,树木高大,阳光在水面上盈盈闪闪。前天晚上,父亲订了一份炸鸡和冷玉米当野餐。他甚至将我们早餐盘子下面的桌布直接偷了出来(敢不敢试试,梅菲斯托!)。

梅普尔斯小姐肯定不到二十五岁,她似乎很喜欢跟我老爹在一起。他讲的所有笑话都惹得她哈哈大笑,每当他给她的杯子添酒时,她都会热情地表示感谢。他从莎士比亚那里偷来的一些赞美之词甚至会让她的脸上浮起红晕。

她带了一台便携式唱片机,我负责挑唱片,拨唱针,他们俩则在草地上随意起舞。

有人曾说,让人胃口好的东西会让人头脑发昏。的确,没什么话比这更富有真理。因为等我们把酒瓶扔进河里,把留声机装进后备厢,把汽车挂上挡后,父亲说我们得在附近的一个小镇稍做停留,那时我完全没当回事。我们把车停在山顶一座古老的石头建筑前,他让我跟一位年轻的修女在一间房里等着,他则跟一位年长的修女在另一间房里说话,那时我依旧完全没当回事。事实上,直到我碰巧瞥了一眼窗外,发现梅普尔斯小姐的脑袋倚着父亲的肩头,他载着她在车道上飞驰而去,我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注释:

[1]位于美国新泽西州伯根县。

[2]哈里·霍迪尼(1874—1926),美国著名魔术师、逃脱艺术家。

[3]美国一家私立的安保与侦探机构,由艾伦·平克顿(1819—1884)创立。

[4]伊丽莎白·泰勒(1932—2011),美国女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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