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们伟大的祖国遇到过很多人,其中很多人来自曼哈顿岛,但就我所知,我从未有幸见过你的教授。
——噢,比利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还有问题吗?我问。
——你怎么会去过几百个城市呢,达奇斯?
——我父亲是戏子。我们一般待在纽约,但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各个城镇之间旅行。我们这周在布法罗[23],下周在匹兹堡[24]。接着去克利夫兰[25]或堪萨斯城。我甚至在内布拉斯加州待过一段时间,信不信由你。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我在一个叫刘易斯的小城郊区住过一段时间。
——我知道刘易斯,比利说。它在林肯公路沿线。在这里和奥马哈的中间。
——别开玩笑了。
比利把书放到一边,伸手拿自己的背包。
——我有一张地图。你想看吗?
——你的话我信。
比利松开背包。然后,他的眉头又皱起来。
——如果你在各个城镇之间旅行,你怎么上学呢?
——并非一切有价值的知识都能在课本上学到,小伙子。简单来说,我的学校是街道,我的启蒙书是经验,而我的老师是无常的命运之手。
比利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显然拿不准该不该将这个原则当作信条。然后,他自顾自地点了两下头,又带着一丝尴尬抬起头。
——我能问点别的吗,达奇斯?
——问吧。
——什么是戏子?
我哈哈大笑。
——戏子就是舞台上的人,比利。一个演员。
我伸出一只手,望向远方吟诵:
她早晚会死,
总有一天会传来这个消息。
明天,明天复明天,
一天天悄然碎步前行,
直至最后一秒;
我们所有的昨天替愚人照亮了
通向死亡的肮脏之路……[26]
要我自己说的话,表演相当不错。当然,姿势是有点老套,但我在明天中倾注了无限的疲惫,捕捉到肮脏死亡中的巨大不祥。
比利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来自威廉·莎士比亚的苏格兰戏剧,我说,第五幕第五场。
——你的父亲是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员?
——极具莎士比亚风格。
——他很有名吗?
比利看起来大为震撼。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我对威廉·莎士比亚略知一二,他说。艾伯纳西教授称他是从未远航过的最伟大的冒险家。可他从没提过苏格兰戏剧……
——这不奇怪。你瞧,苏格兰戏剧是戏剧界人士对《麦克白》的称呼。几百年前,人们认定这是一部受到诅咒的戏剧,直呼其名只会给那些胆敢演出的人带来不幸。
——怎样的不幸?
——惨不忍睹的那种。在一六〇〇年的第一次演出中,饰演麦克白夫人的年轻演员在即将登台前去世了。大约一百年前,世界上有两位最伟大的莎士比亚戏剧演员,一个叫福里斯特[29]的美国人,一个是叫麦克雷迪[30]的英国人。美国观众自然偏爱福里斯特先生的才华。因此,当麦克雷迪在曼哈顿岛阿斯特广场歌剧院出演麦克白一角时,爆发了一场骚乱,冲突涉及一万人,许多人因此丧生[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