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沉重地包裹着他。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
只有一种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沉沦感。
意识像沉在冰冷泥沼深处的残渣,被无尽的寒意浸透、冻结,只剩下最原始的痛觉碎片,时隐时现。
痛。无处不在的痛。
冷。刺入骨髓的冷。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极寒冰原上的腐肉,正被看不见的蛆虫,从内而外缓慢而残忍地啃食殆尽。
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绞杀下,微弱地摇曳着,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放弃吧…沉入这永恒的黑暗…不再有痛,不再有冷…不再有那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厮杀…
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意识的最深处响起。
不!
另一个声音,微弱却尖锐,刺破了沉沦的迷雾!
那是什么?
一幅画面,如闪电般撕裂了意识的黑暗!
峭壁顶端!阿勒坦!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
冰冷!刻骨!带着俯瞰蝼蚁般的嘲弄!
那眼神中翻涌的,不仅仅是仇恨,更是一种仿佛自己是他囊中之物可以随意玩弄碾碎的绝对掌控欲!
紧接着,另一幅画面接踵而至!
深渊边缘!耿司马!那铁铸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巨大震动和痛楚!
那只伸向自己带着鲜血的手!还有那双燃起足以焚毁天地暴怒的眼睛!
阿勒坦的嘲弄!耿司马的痛惜与暴怒!
这两股截然相反却都如熔岩般滚烫的情绪,反复地灼烧着段颎濒临崩溃的意识!
不!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死在这个魔鬼的注视之下!死得像一条无足轻重的野狗!
更不能让耿司马的痛惜和暴怒失去复仇的目标!
一股混杂着剧痛、毒素和滔天恨意的狂暴力量,在他冰冷的躯壳内爆发!
他试图睁开眼睛!试图动一动手指!试图从那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呃…嗬…”
一声极其微弱的嘶鸣,艰难地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这微弱的声响,打破了石屋内的死寂!
“醒了!他醒了!爷爷!他醒了!”
一个清脆稚嫩带着难以置信惊喜的女童声音响起,宛如珠玉落盘,在昏暗的石屋中回荡。
段颎的睫毛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
沉重的眼皮仿佛粘连着万钧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更深的黑暗。
右肩后那蚀骨的剧痛和全身蔓延的冰冷麻痹感,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试图将他再次拖回那无边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