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些经验丰富的老球员在情报网络中也是功不可没。我经常可以从吉格斯、斯科尔斯、内维尔和费迪南德那里得到宝贵的意见,他们可以告诉我关于其他顶级球队中我们所关注并考虑签约的队员的情况。他们都清楚曼联队需要什么样的球员。他们对于英格兰球员总能做出一针见血的评价,因此我经常问他们我是否该注意些什么。我也经常询问那些来自英格兰队的球员,看他们是否能推荐一些适合曼联队的优秀球员。2006年,我通过这一途径从托特纳姆热刺队签下了迈克尔·卡里克(MichaelCarrick)。
队员们还会努力帮助我签下那些他们认识的有前途的球员。吉格斯竭力说服我签下他的威尔士老乡——卡迪夫城的阿隆·拉姆齐(AaronRamsey)。但是当我们决定签下拉姆齐时已经太迟了,我从卡迪夫队主教练达夫·琼斯(DaveJones)处得知,拉姆齐本来是希望转会去曼联的,但是温格让他改变了心意,并让他相信自己的命运属于酋长球场(Emirates)。若干年后,我报了一箭之仇。当时富勒姆队的主教练罗伊·霍奇森(RoyHodgson)帮助我们从阿森纳挖来了后卫队员克里斯·斯莫林(ChrisSmalling)。
良好的人际关系网的意义不仅限于当前从一线球队招募球员,人们总是很容易忘记那些已经离开团队的人,而且因为他们已经退役或是已经过了高产的年龄,认为他们一无是处。而事实恰好相反。如果一个团队和这些人相处得不错,他们总是会在心中留下美好的回忆、对球队充满感情并且非常乐意为球队帮忙。我们在曼联就做了这样的尝试——部分原因是受到了我在拜仁慕尼黑见闻的启发。
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向马丁·爱德华兹提出建议,希望曼联能够效仿拜仁,进一步开发我们那些伟大球员的才能。因为他们很熟悉曼联队、明白我们代表着什么、懂得我们对于卓越的追求并且有足够的身份和声望发挥楷模的作用。拜仁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他们那些最伟大的球员也正在有效地管理着球队。
但是我始终无法说服马丁,让他意识到这样做的好处,我想他可能怀疑我是在尝试重组董事会。因此,他也只是耍耍嘴皮子,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让曼联前球员,如诺曼·怀特塞德、帕迪·克雷兰德(Paddyd)和威尔夫·麦克吉尼斯在主场比赛结束后的午餐或晚餐上取悦一下球迷。
当大卫·吉尔成为CEO之后,他很乐意采纳我的想法,因为我希望使用一些曼联前球员来分担俱乐部商务部的负担。目前有许多曼联前球员正在俱乐部中从事着非常重要的工作。显然,博比·查尔顿先生是其中独树一帜的人物,他从1984年起就开始担任球队董事,而且在吉格斯打破他的纪录之前,曾经在长达35年的时间里一直是代表曼联参赛次数最多的球员。但同时还有其他球员在担任俱乐部的形象大使,他们会进行一些巡演或是花些时间来取悦我们的商业赞助商,因此我们也留住了这些球员。曼联队一些最伟大的球员都做过这样的工作,比如彼得·舒梅切尔、安迪·科尔、德怀特·约克、布莱恩·罗布森、丹尼斯·劳和近来的朴智星;他们为我和其他管理人员分担了很多。
也许我们的人际关系网络带来的最大收益便是将前任球员编入教练组。这是保证球队传承和优秀的绝妙之举,因为这些球员都曾品尝过重大胜利的滋味,也知道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在这些年里,有许多曼联前任球员都参与到了教练组中来,比如布莱恩·麦克莱尔、吉姆·瑞恩、迈克·费兰和保罗·麦克吉尼斯。吉格斯则是当今的佼佼者,他现在是路易斯·范加尔的助理教练,尼基·巴特现在帮助训练预备队球员,而保罗·斯科尔斯也返回了球队,在吉格斯担任临时主教练时斯科尔斯是其助理教练。同样,我们也会努力支持那些前任球员。比如,当布莱恩·罗布森被米德尔斯堡解雇后,我邀请他来到了曼联协助训练,以此让他继续自己的足球生涯。
如果多年以后曼联队现在的伟大球员也拥有了自己的管理风格并且返回俱乐部继续为球队效力,那么可以说我成功地将拜仁的这一套路挪用到了曼联。
同时我还会确保球队的人际关系网络延伸到我们的支持者中去。正如我希望知道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一样,我也希望知道那些球队的长期支持者的观点。在这方面,我很信赖3个人,他们是诺曼·威廉姆斯(NormanWilliams)、吉姆·肯威(JimKenway)和比尔·麦克格尔(BillMcGurr)。每周一和周五我都会邀请他们来观看我们的训练,因为我知道他们会非常用心地观看、提出自己的意见并对媒体守口如瓶。在球员们做热身运动时我经常会和他们交谈,因为他们仿佛就是球队的核心和灵魂而且从不闪烁其词,这让我触动很深。每个大型俱乐部的支持者总会分成几个派系,他们担心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而我喜欢了解他们所担心的任何事情。2011年,我们从切尔西手中夺过了英超冠军之后,诺曼·威廉姆斯来到球队道贺并向每一名球员表示谢意。当时他已经80多岁了,曼联队就是他的生命——后来我感觉曼联这次夺冠让他的生命变得圆满。他当然也对球员们说了很多,他说的跟我想的一样:“你们就是我活着的理由。”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与世长辞了。
说来也奇怪,在我的人际关系网中还有另外一个关键的组成部分,那就是其他教练。每当我让其他教练对我准备签约的球员进行评估时,他们总会坦诚相告。1989年的一天,我去找约翰·莱尔,向他询问关于保罗·因斯的情况,因为他曾经在西汉姆联队执教过因斯。莱尔对因斯大加赞赏,后来保罗·因斯代表曼联出赛281场并代表英格兰出赛53场。2010年,我曾经考虑过签下马里奥·巴洛特利(MarioBalotelli),那是一名天赋异禀却也颇受争议的意大利前锋。我向几位意大利的联系人咨询了他的情况,但是得到的反馈证明签下他的话,球队会承担很大的风险。我不知道其他领域是否也会有这种坦诚的、专业的建议,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作为回报,当其他教练向我询问对某一名球员的看法时,我也会直言不讳地坦诚相告。
虽然其他教练可能会让我跟一些球员失之交臂,但是有时在我做决定时,他们也能帮助我下决心。1991年,我希望增强球队的后防线,因为当时史蒂夫·布鲁斯已经30岁了,并且经常受到伤病困扰。我们听闻埃弗顿队想要购买在女王公园巡游者队踢球的保罗·帕克(PaulParker),于是我打电话给该俱乐部的前教练吉姆·史密斯,以征求他的意见。他毫不含糊地对我说:“签下他吧,他速度快,防守强,而且伤病好得很快,简直就像一只罗特韦尔犬。”帕克后来确实去了一趟埃弗顿,但是我们想方设法在当天下午把他吸引到了老特拉福德球场。我带他去场地里随便看看,当看到很多曼联的支持者坐在看台上,仅仅是为了来看看草坪的长势时,他惊讶不已。也正是在那天下午,他跟我们签了合同,并且为曼联打了146场比赛。若不是受到伤病困扰,他本能打更多比赛的。
每当有其他教练给我打电话咨询类似的问题时,或是问我他们是否应该接受某个俱乐部的职位时,我总是报以同样的热情。在足球界,教练之间有着一种古怪的同志之爱,他们惺惺相惜。在周六的下午或是周三的晚上,我们可能会在球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在磋商中也会试图击败对方。但是也许正是因为我们之间这种奇怪的关系,每当有人陷入困境时,其他人总是会向他伸出援手。这是我在苏格兰时学到的,当最终我有机会继续发扬这种传统时,我也努力去做了。
当我打电话给乔克·斯坦让他帮忙或是问他能否帮我搞到某些比赛的门票时,他经常会说:“我尽力吧。”这是一个很好的回答方式。想要对他人的烦恼置之不理很简单,但是如果你肯花时间去帮助他们的话,对你是大有裨益的。1978年,在我执教圣米伦队时,我们在优胜杯决赛上输给了基尔马诺克队;第二天早上在我备感沮丧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流浪者队的主教练乔克·华莱士,他希望我能振作起来。因此,数十年后当一名记者打电话告诉我说牛津联队的主教练克里斯·怀尔德与俱乐部主席之间有很多矛盾时,我就本能地想去帮助他。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克里斯·怀尔德,之后我们在电话中进行过多次交流。我还会经常和史蒂夫·布鲁斯交谈。在过去的10年中,我曾经与阿兰·帕杜(AlanPardew)、肖恩·戴彻(SeanDyche)和尼尔·列农(NeilLennon)交谈过。这是一个非正式的人际关系网络——充满着智慧和好心情,更有彼此的同情之心——也是我一直以来珍视的关系网络。任何一名教练在需要做出重要决定时总是会感到孤单。虽然他可以与自己的工作人员进行讨论,但是最终他还是要一个人做出决定。我知道他们的感受,因为我们同为英超联赛的教练,需要不断承受压力,而他人也会与我们保持距离——因为他们或是把我们看作是残次品,或是不想介入其中。因此每当这些教练身陷窘境,无论是以哪种方式,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都是乐意之至的。
炒鱿鱼
人们都不应该看足球去学习炒别人鱿鱼的经验,那太可怕了。我第一次尝到那个滋味是在流浪者足球俱乐部,那是1967年,他们解雇了俱乐部的经理斯科特·西蒙。他在那里待了13年,为俱乐部赢得了15次奖项,而且一直表现得非常忠诚。约翰·劳伦斯(JohnLawrence),俱乐部的董事长,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伙计,他派了一名80岁的会计师告知西蒙他被解雇了。这真是难以置信!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另一个朋友约翰·莱尔身上。作为球员和经理,他把人生的34个年华都奉献给了西汉姆联队。他的回报呢?他在1989年被解雇时,老东家甚至没有礼节性地为他的忠诚表示一声感谢。我永远也忘不了凯尔特人董事会对待为球队奉献了13年的乔克·斯坦的那种低劣的方式——在那个时代,苏格兰足球要比英格兰强得多——在此期间,他带领球队夺得了1次欧洲冠军杯冠军、10个苏格兰超级联赛冠军、8个苏格兰足总杯冠军和6个苏格兰联赛杯冠军。
2011年,切尔西队几周前就已败给了曼联足球俱乐部,并与纽卡斯尔联队打了个平手,而在切尔西败给了埃弗顿队之后,罗曼·阿布拉莫维奇(RomanAbramovich)就残忍地炒掉了卡尔洛·安切洛蒂。卡尔洛曾在前一年(2009—2010赛季)为切尔西赢得了英超冠军和足总杯冠军,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主教练仅有5人。卡尔洛一直保持着冷静,没有中伤过阿布拉莫维奇,他的表现堪称完美。我觉得,如果我处于他的位置,可能不会有同样的表现。
大多数足球教练受到的对待毫无尊严可言,一些老板甚至没有出于礼节与他们亲自谈话。他们打一通电话,甚至发一条短信就把别人给炒了,或者找一个代理人,比如会计师,去传达解雇的消息,而解雇的理由往往荒唐可笑。一位足球教练被炒了鱿鱼,就因为他禁止俱乐部主席的妻子进入球员更衣室。2009年,马克·休斯被曼城解雇了,当时他正在重组曼城队。这样的事在足球俱乐部每周都会发生,而这只是这种愚蠢行为中一个鲜明的例子。
我总觉得很难开除自己喜欢的人。哈利·麦克沙恩(HarryMe)是一位球探,大约85岁,从20世纪50年代起,他就与曼联建立关系了。一开始他是一名球员,之后当了球探(同时也在运动场上当解说员)。后来他到了需要一副拐杖才能四处走动的地步。莱斯·克肖,我们的青年队教练,想让我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我请哈利吃午饭,试图对他说辞职的事情。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我要干什么,也没让我好过。他一直在说:“哎,继续啊。你想说什么呀?”而我就是无法让自己炒他的鱿鱼,最后反而临阵逃避。我告诉他,我们会继续付给他薪水,但希望变更他的角色,他可以来看球队主力阵容的比赛,并给我提供一些建议。
虽然我们卖出过不少球员,也给很多球员自由转会的机会,我真正辞退的球员并不多。我曾经同意曼联队的一位医生去另一个地方工作一段时间,但是当他打算延长他在别处的工作时间时,我感觉到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因为我感觉很失望,他背叛了我对他的信任,于是我炒掉了他。但是在老特拉福德球场,大部分的情况下几乎没有球员或员工会感受到屈从于我的权威。每当有球员离开,特别是那些球队的主力球员,即使他们的离去已经有了先兆,还是会让人百感交集的。有时他们的离去是很突然的,会让人大吃一惊,但是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2005年基恩在曼联效力了12年之后决定离开,情况便是如此。当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球员时,我小心地赞赏了他对球队的贡献,并且告诉大家,每当他们提起基恩时一定要记住这些成就。
到目前为止,与年轻人之间的谈话总是最困难的。从坐在父亲的膝盖上看电视里的足球赛的时期起,他们就一直梦想着在英超踢球,但是要步入老特拉福德的球场,他们就不够优秀了。从我开始当教练的那一刻起,我就惧怕这种事情。在圣米伦队,我决定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儿,于是同时向5个男孩传达了同样的信息,其中一个人当场就哭了起来。我得出一个结论,虽然我让自己轻松一点儿,但会让他们难过许多。无论是在圣米伦、阿伯丁,还是在曼联,他们听到的唯一信息就是我不会雇用他们。与卖出曾有机会展示自身价值的大多数主力队员们相比,告诉那些小伙子这种消息要难得多。这些男孩,还有他们的家人,通常都是放弃一切去追求他们的梦想。老天知道,那些父母陪他们的儿子练过多少次球,踢过多少场比赛。上帝知道,他们有多少次忍受着凄风冷雨在别人早已忘记的一场比赛中为他们的儿子欢呼喝彩。我觉得,我所做的对父母和孩子来说都是一样残酷,非常常见的情况是,父母和孩子3个人都突然大哭起来。我会努力地安慰他们,解释说这个孩子有足够的天分在足球界成就他的人生,而曼联大概是最难进的足球俱乐部,仅仅因为他没有被曼联签下并不意味着他在足球赛场的未来之门就此关闭。
球员被曼联放走之后茁壮发展的例子有很多,有时我会用到大卫·普拉特(DavidPlatt)的案例。在我到曼联前不久,曼联让他自由转会,但他后来成了英格兰队的主帅。与普拉特情况类似的人还有很多。罗比·萨维奇(RobbieSavage)从未进入过曼联的一线阵容,但是他后来去了克鲁队(CreweAlexandra),3年之后便代表莱斯特城队(LeicesterCity)参加了英超联赛。英超中还有很多球员都在曼联效力过,比如莱恩·肖克洛斯(RyanShawcross)、菲尔·巴德斯利(PhilBardsley)和基兰·理查德森(KieranRi)。如果一支团队能够为不适合自身要求的球员谋一个好的出路,那也能充分说明这支团队的品质。
如果球员在他们职业生涯的鼎盛期一直没有寻找新的足球俱乐部,那他们从曼联转会的消息听起来就无异于他们被炒鱿鱼了。有时,一个新球员的到来,无论他是小年轻,还是花钱请来的,他开始在一线阵容的11个人中博得一个站位,也预示他将接替曾拥有这个位置的小伙子。虽然某些球员的离开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为从曼联转会走的球员觅得一个好的归宿。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助那些离开曼联的球员重新回到赛场上。我和我的助理教练们会打电话为这些孩子联系新的球队,为他们创造机会。而其他俱乐部也会定期跟我们联系,询问我们对于这些年轻球员的计划。结果就是,当我们向这些球员发出辞呈时,他们已经有了新的选择。我很清楚这些年轻人以后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的。他们以前在75,000人面前比赛,享受着唾手可得的最好的训练设施,以后却要步入一个小得多的舞台。从此他们将在15,000人面前比赛,从各大报纸的尾版中消失,领着要少得多的薪水,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告别了顶尖球队,这些都是何其残酷的改变!这会摧毁他们的灵魂。
炒别人鱿鱼,不管他们的年龄是老是少,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逐渐明白了,请某人出去吃个饭,或送他妻子一盒巧克力或鲜花,以此来旁敲侧击,试图缓和解雇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这些都是徒劳的,这些伎俩不会改变解雇的信息。你要解雇某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坦诚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