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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情实录002(第3页)

事情不仅如此,或许因为晚间的应酬少不了烈酒下肚,所以当我从末班车上下来,深一步浅一步地从车站的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眼前就开始模糊了。有的景物看上去好像是重叠在一起的,有时看见一个日本老太太,但她好像又背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老太太,二老的表情僵硬,好像两块圆鼓鼓的铁球,虽然不滚,但始终在笔直地往下移动着……我的头脑知道这是一种幻觉,可两条腿却像舢板上的双桨一样,一个劲儿不停地摇,把我从车站里一直拖到马路的边上。

不管怎样,能搭上末班车算是一大幸运,我刚这么想,忽然觉得口渴了,于是,就近买了自动售货机里的一罐热咖啡。暖烘烘的,两手把它捧在我的掌心里,犹如两个人紧紧地围着通红的火炉子一样。

稍许,沿着马路边往前行,我的热咖啡喝完了,心里一阵暖和,视线也清晰了。原来,一出站口,面对的是一座小山坡,而且用石头垒起来的台阶蜿蜒曲折,我手里一边拿着空罐子,一边巡视周围是不是有垃圾筒。正当我寻找的时候,台阶的右侧出现了一道断墙,大概是谁家正在翻盖新房,断墙的里面似乎堆满了建材器械,黑洞洞的一片。

再仔细看去,断墙头上有东西一字排列,居然排列的都是热咖啡的空罐,它们从低往高直立着,在惨淡的月光下犹如没落的武士,但又好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我猜想,这些空罐都是跟我怀有同样心情的人放的,他们是日本公司的职员,每天都有难言的劳苦,从醉酒的恍惚中得到的解放一旦踏上了归途,那恍惚甚至会变成某种悲哀。不过,看着这些空罐傲然屹立的雄姿,人们的悲哀或许是会消失的吧。

于是,我干脆把手中的空罐也放入墙头上的行列之中……音更町的钻石雪

对一个习惯于温暖气候的人来说,在寒冷的冬季去北海道无疑是一次严酷的行程。幸好,我经历过冰天雪地的季节,而且是在黑龙江。

当时,虽然风吹骨寒,但那时我还是一个从来没见过严冬的学生,强烈的好奇心几乎把肉体承受的寒冷全部都熔化了一样,胸中总是火热的。至今,我仍然能够记住那股高昂的劲头。因为,这一感受也是我去北海道以前的某种期待。

从大阪乘飞机,大约两个小时抵达带广机场,然后租车驶向音更町,大约需要一个小时。音更町是这次行程的目的地,不过,我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如果不是我遇上车行的中年人的话,也许这个零的增值是不会出现的。

中年人身穿一套制服,是开租赁车行的。车行的位置就在机场边上,而我是他当天的头一个顾客。店铺是一幢拼板式的小楼,墙壁很厚。

小楼外面的汽车身子都堆满了积雪,至少有30辆,大约是由于结了冰的缘故,雪的颜色不是耀眼的,而是在发暗的透明色中偶尔露出几个纯白的方块。停车的场地并不小,周围用了一些彩色的杆子装饰,每一根杆子之间是由霓虹灯连接的,其中还有一座落地的探照灯,不过,即便是这些灯盏,也被一层积雪覆盖了。如果不等到晚间亮灯,靠热度融化白雪的话,恐怕灯盏上的雪就会结成一串串粗细不一的冰穗子。

这时的气温是零下20摄氏度。我一边看着挂在外面的温度计,一边问中年人。

“白天这么冷,到晚上,气温会降到多少呢?”或许是天冷,我觉得口腔的张合运动不像以往那么随意,好像被外部的寒冷粘住了嘴角,除了我的发音以外,似乎还有一丝嘴角与寒冷较劲的声音。

中年人回答说:“到了夜里,气温差不多会降到零下30摄氏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已经知道我是远道而来的,在他看来,我的神情也许不是普通的。他继续说:“遇到冷天的时候,把嘴闭紧,牙咬牙,这样嘴里面的热气就不会漏出来。”

“那我这下巴不就变重了吗?”我问他。

中年人笑了,跟我说:“等你真感觉到了天冷,下巴的感觉是会消失的,有的时候连我都感觉不到下巴是挂在自己脸上的。”

尽管他的发音短促,但每句话的间隔时间却十分整齐。等我办完了租车手续,他一边还给我汽车驾驶执照,一边问:“你从神户来,去音更町干吗?”

我的理由是简单的,除了作为一个游客,还因为有人告诉我北海道的严冬经常下结成冰箔的白雪,人们把它叫作“钻石雪”,形状大概像水晶片,据说音更町一带的雪景最美。他听了我的话,表情似乎有些木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我就是音更町出生的,但好久没有回去了。”

“是吗?是交通不方便吗?”

“坐电车不方便,JR根室主线离音更町最近的车站也有8公里,不过,大多数人都开车。”说到这里,他不说了,而用一把大扫帚把车上的积雪扫开,非常仔细地把车灯擦干净,并帮我把防滑链装在四个车轮上,整个动作都十分麻利。收拾完以后,他随手又送给了我一份当地的地图,然后,对我说:“希望你旅途愉快。”

我告别了车行的中年人,沿着241国道行驶,尽管在车窗前流动的景色是一片积雪后的银装,但刚才中年人的表情仍然令我在意。按理说,讲到自己的家乡,许多人都会高兴地告诉你一些事情,比如那里的气候,那里的风景以及土特产什么的,尤其是像镇上的人更会如此,这是我走访日本许多地方的一种确实的感受。可刚才的中年人似乎没有这样表现,难道他的内心对家乡的感受另有别类?或许对自己的家乡有所忌讳?

我没有往深处想,尽量让自己的视觉领域更多地吸收北国的景色。

国道不是笔直的,但拐弯处并不急。汽车行驶到白雪皑皑的山峰时,道路犹如一条缓缓蠕动的巨蟒,在它爬行过的地段里留下了一条蜿蜒的空间。路面变得狭窄了,进入隧道时的车灯,好像是点燃木炭时冒出的火星。

按照地图上的解释,音更町位于带广市的南端,东面是盛产葡萄酒的池田町,西面是与芽室町邻接的农耕地。从东面雪山上流出的音更川,分别与土幌川、然别川相汇集,变成一条景致盎然的河流注入十胜川。春天,田野间到处开放白色的君影花;秋天,从白桦树上飞下黄色的落叶,为路人描绘出悦心的风光。靠近音更町的东端会出现一片山丘,而音更町是一片北海道特有的辽阔平原。作为游客,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初次印象中逐一验证着图解上的每一条说明,不过,这些说明很少有对冬天景色的描写,于是,车窗外的积雪,还有树枝上结出的冰条子,闪闪烁烁,格外鲜艳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其实,在开往音更町的一路上,我一直期待着会有一场缤纷的大雪,能让我亲眼看见那“钻石雪”从天而降的情景,但冷风飕飕,北海道的大地用晶折的积雪谢绝了我的愿望。到达音更町以后,街景如是,我的身体也开始适应了这里的严冬。于是,一个人吃过晚饭后,我早早地就在事先预约好的小旅店里休息了。也许是因为月光下的雪影如洗,窗外侵入的夜光一时令人难以入睡,不知为什么,这时,我想起了白天车行的中年人和说起家乡时他那一瞬间的木然的表情,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悲伤袭上心头,尤其在雪夜凝寒之中,我的悲伤几乎变成了想再去见他的冲动,其目的是为了知道他对家乡的感受。

第二天午后,我开车离开了这一不到一万五千户人家的音更町。

归途上,已经熟悉的雪景象不停转动的电影胶片一样,从我的眼前向车窗的两侧飞速滑过,道路跟昨天一样蜿蜒,积雪跟昨天一样并非那么耀眼。轮胎上绑紧的防滑链条与雪地咬磨,“吱吱”作响,像是对每分每秒进行的有声记录。

花了两个多小时慢速行驶,汽车开回了带广机场附近的车行,我把租车的收条准备好以后,就把车停到了拼板式小楼的跟前。车刚停稳,小楼里就传来了问候的声音:“你辛苦了!”

我回答他:“很不巧,没有下雪,所以我也没法看见钻石雪。”

他一边接过我的租车条子,一边看了看天空说:“昨夜这里倒下了雪,一直下到中午才停。现在机场正在扫雪,飞机暂时还不能起飞。”

“不会不飞吧?”我有些担心地问他,因为我拿的是往返的联票,今天晚上必须飞回大阪。中年人告诉我这场雪很快就会清扫完毕,飞机跑道也会恢复使用,并让我不必担心,先在他的小楼里喝一杯热咖啡。

我自然很高兴,除此以外,能与他坐下来有机会聊天已经变成了我的一个目的。

小楼的一层有一张小圆桌,两旁对放着两张红色的椅子。中年人在我的前面,像一位老练的向导,先请我坐到椅子上。不一会儿,他从桌后面的柜台里走出来,双手端了一个长方形的托盘,上面放的是一壶热咖啡,两只杯子,还有牛奶和砂糖。原来这个车行只有他一个人。

我连说谢谢,一边喝咖啡,一边想从他的面孔上找回昨天说起音更町时的表情,不过刚才他已经问我那边是否下雪,想必中年人是不会对音更町这个字眼介意的。于是,我把咖啡杯轻轻地从嘴边放回到桌子上,好像是打听别人的事一样问他:“我记得你昨天说,自己的家乡是音更町,对吗?”

他听完我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点点头,好像又是自言自语的样子,但没有出声。沉默片刻,他说:“其实,昨天你告诉我来音更町就是为了看天上下钻石雪,我的心里就突然难受起来。不过这跟你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要介意。你从老远来,对北海道如此好奇,是我们应该感谢的。”

中年人的话直接地传过来,没有任何障碍,但我的内心开始了不安,因为我知道这个关键的词汇一定在什么位置上刺痛了他。果然当我听到他跟我说的下一句话的时候,我真是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什么。

“我的独生女就是死在下钻石雪的天里。”

小楼里的空气变沉重了,我低下头,后悔自己不应该让他想起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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