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杰克,我不喜欢听这种话!他也是这样说的——那个人!”
“鲍德文——他也这样说吗?是吗?”
“就因为这个,我才讨厌他。啊,杰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心里话了,我打心眼儿里讨厌他,但是又怕他。我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怕他,主要还是因为我父亲,我才怕他。我知道,如果我敢向他说出实话,那我们父女俩就要大难临头了,因此我才半真半假地敷衍他——实际上我们父女俩也只剩这点儿希望了。要是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杰克,我们可以把父亲也带上,永远摆脱这些魔鬼的纠缠。”
麦克莫多又犹豫不决了起来,可后来还是果断地说:“你不会大祸临头的,伊蒂,你父亲也一样。要说魔鬼,只要我俩还活着,你会发现,我比他们最凶恶的人更加凶恶。”
“不,不,杰克!我完全相信你。”
麦克莫多苦笑一下,说:“天啊,你太不了解我了!亲爱的,你那纯洁的灵魂,甚至想象不出我所经历过的事。喂,谁来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这是一个眉清目秀、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年龄和体形同麦克莫多差不多,戴着一顶大沿黑毡帽,进门连帽子也不摘。他的面孔很漂亮,可是却长着一双狠毒而又气势逼人的眼睛,还有弯曲的鹰钩鼻子。他愤怒地瞪着坐在火炉旁的这对青年男女。
伊蒂立即跳起来,惶恐不已。
“很高兴看到你,鲍德文先生,”她说道,“你来得比我预料的要早一些。过来坐吧。”
鲍德文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瞅着麦克莫多。
“这是什么人?”他粗暴无礼地问道。
“鲍德文先生,这是我的朋友,新房客麦克莫多先生,我可以把你介绍给鲍德文先生吗?”
两个年轻人相互敌视地点了点头。
“或许伊蒂小姐已经把我俩的事告诉过你了吧?”鲍德文说道。
“我不知道你俩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好,现在你该清楚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姑娘是属于我的,你看今晚天气多好,我们散步去。”
“谢谢你,我没有心思散步。”麦克莫多说道。
“你不去吗?”那人怒眼圆睁,好像能冒出火来,“大概你有心思决斗吧,房客先生?”
“这个我倒真有,”麦克莫多一跃而起,大声喊道,“你说这话我再欢迎不过了!”
“看在上帝分儿上,杰克!唉,看在上帝分儿上!”可怜的伊蒂慌里慌张地喊道,“唉,杰克,杰克,他会杀死你的!”
“啊,叫他‘杰克’,是吗?”鲍德文咒骂道,“你们已经很亲热了,是不?”
“噢,特德,理智点吧,宽容点吧!看在我的分儿上,特德,要是你还爱我,发发慈悲宽恕他吧!”
“我觉得,伊蒂,要是你让我们两个人单独留下来,我们可以处理这件事的,”麦克莫多平静地说道,“要不然,鲍德文先生,你可以和我一起到街上去,今晚夜色不错,附近街区有许多空旷的场地。”
“我甚至用不着脏了我的两只手,就可以把你干掉,”他的敌手说道,“在我结果你以前,你就会后悔到这宅子里来过。”
“现在正是时候。”麦克莫多喊道。
“我要选择我自己的时间,先生,你等着瞧吧。你看看这里!”鲍德文突然挽起袖子,指了指前臂上烙出的一个怪标记:一个圆圈里面套个三角形,“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好,你会知道的,我敢保证。你也不会活多久了,或许伊蒂小姐能够告诉你这些事。至于你,伊蒂,你要跪着来见我,听见了吗?丫头!——双膝跪下!那时我会告诉你应受怎样的处罚。你既然埋下了种子,我要看你自食其果!”他愤怒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就走,一瞬间大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麦克莫多和姑娘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他。
“噢,杰克,你真勇敢!但是这是没有用的——你一定要逃走!今天晚上就走,杰克,今天晚上就走!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了。因为他一定会害你的,我从他那双恶狠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怎么能对付得了他们那么多人呢?再说,他们背后还有首领迈金蒂和分会的一切势力撑腰。”
麦克莫多挣开她的双手,亲了亲她,温柔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亲爱的,请你不要为我担惊受怕,在那里,我也是自由人会的一名会员,这个我已经告诉你父亲了。或许我并不比他们那些人好到哪里去,因此你也不要把我当作圣人,也许你也会一样恨我的。现在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恨你?杰克!只要我活着,我永远都不会恨你的。我听说除了这里,在哪儿当个自由人会会员都不要紧,我怎么会因此把你当成坏人呢?不过你既然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杰克,你为什么不去和迈金蒂交朋友呢?噢,快,杰克,快!你要先去说明情况,否则,这条疯狗就会恶人先告状的。”
“我也这样想,”麦克莫多说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你告诉你父亲我今晚先住在这里,明早就另找别的地方。”
迈金蒂酒馆的酒吧间像平常一样挤满了人,因为这里是镇上所有无赖酒徒最钟情的乐园。迈金蒂很受爱戴,因为他性情豪放洒脱——这就形成了一副假面具,完全掩盖了他的真实面目。但是,暂且不要说他的名望,不仅全镇人都怕他,就连整个山谷30英里方圆之内,以及山谷两侧山上的人都没有人不怕他。就靠这个,他的酒吧间里也会人满为患,因为谁也不敢得罪他。
除了是那些黑社会势力首领之外,迈金蒂还是一个高级的政府官员,市议会议员,路政长官,这都是那些流氓无赖为了在他手下得到庇护,才把他选进政府里去的。老百姓各种税收越来越重;社会公益事业没人关心,以致臭名远扬;到处对税务查账人员大肆行贿,使账目蒙混过关;正派的市民害怕他们明目张胆的勒索,所以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大难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