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言心莹叩响了傅徽之那间屋的门。
“何人?”傅徽之的声音立刻传来。
“是我。”
屋内静了一瞬,傅徽之又问:“女郎何事?”
言心莹道:“我想问你些事,可以进去么?”
不久,傅徽之开了门。
他头上斜斜插着一支木簪,想是早散了发,见她来方草草挽发而束。面上白巾也还系着。
他也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或是见她穿戴整齐,方道:“今日天色已晚,女郎有何事不如明日再讲。”
言心莹道:“我料明日一早你又要赶路,总不能在马上讲?”
“孤男寡女,不宜处一室。”
“我就说你不如女子爽朗。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况且此处偏远,谁会知道?”
“君子慎独。”
“你慎独干我何事?况且我是女子,不是君子。”言心莹毫不客气地踏进门,傅徽之不得不给她让道,“大不了敞着门说事,只要你不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傅徽之无奈叹气,合了门。
言心莹自己搬了杌子来坐在书案前的火炉旁,见傅徽之还站在门后,不禁笑道:“你站那么远作甚?难不成我是大虫?会吃人?”
傅徽之静立原处:“女郎有何疑,但问无妨。”
言心莹道:“我受燕国公之托,不仅要护你,还要助你查案。你总要将案子查得如何告知于我罢?”
傅徽之不答,只沉默地看着她。
这屋子似乎漏风,灯火轻晃着。言心莹隔着帽帷看去,傅徽之的脸在摇曳的灯火映照下,神情似乎变了,又似乎一直未变。一双眼也忽明忽暗。
言心莹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却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她道:“我救你两回,你还不信我?你这人可真是多疑。”
沉默片刻,傅徽之终于动了,走到案后坐下。
“说也无妨。”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无能,这七年没查出什么。”
平平的一句,言心莹没听出多余的情绪。但纵然她看不清傅徽之的神情,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无奈与无力。
言心莹略一思索:“没查出什么也总有思绪罢?”
“思绪?”傅徽之冷笑一声,“当年的事,叔祖父应当与你说过。”
“没有!”言心莹急道。
傅徽之闻言抬头望向她。虽隔着帽帷,言心莹还是被看得有些心虚了。她解释道:“燕国公只说了当年傅家全族被收,你恰巧与一侍女在外,逃过一劫。别的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所知不比你多。”傅徽之声音越来越沉。
“这是为何?听闻圣上对傅家开恩,对傅家父子只判流放。你父兄仍在,你未曾……”
忽听一声异响,言心莹不禁看过去,傅徽之五指蜷起,将案上纸张也攥得皱起。又觉出他呼吸重了起来,她便知大概是触碰到他的伤心事了。她低下头,不再开口。
屋内唯一动的只有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