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文康望着窗外,掷地有声道:“什么算出头?科举及第一朝为官不过是小小七品,百官之首只是皇家奴才,当今天子亦是受命于天。高贵贫贱皆不过是与旁人对比,出头与否亦只是相对而言,万事万物皆不能逃脱各种约束,再高的位置也不是稳坐无忧。江闵,你小小年纪,该知敬畏,更该如初升的太阳,满含希望才是。”
江闵觉得卫文康说的不对,又说不出哪些不对,坐在小板凳上,把那个聪明的小脑袋都快想废了。
柳天骄看着好笑,“你就可着劲儿忽悠他吧。”
卫文康道:“也不算忽悠,袁都事再厉害也不是没人管得了,总有法子应对的。”
“但愿如此吧。”这都过去一日了,谗言定然都进了,就算把那厮杀了也没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卫文康入学的事情。
柳天骄叮嘱道:“你带五十两银子去,也不知道州学的吃食怎么样,油水不够的话拿些银子叫江闵去买,可别只顾着省钱把身子熬坏了。”
卫文康听话地点点头。
柳天骄接着唠叨,“笔墨纸砚这些也别用太差的,叫人笑话。书要好好念,不过实在念不好也没关系,咱都已经是秀才了,勉强也够使了。”
卫文康:“……”还说没关系,秀才都只是勉强够使。
“报名那天我能进去不,大包小包的你一个人提着也费劲。”柳天骄说完突然又改了口,“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你以后在外也别老老实实说自己是入赘的,少不得有狗眼看人低的,听着闲话糟心。”
卫文康不乐意了,“我本来就是入赘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什么入赘,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当初可是我拿刀逼你的。”柳天骄说着偷偷瞧卫文康的反应,对方但凡有点认同之色,他就该想想后路了。
卫文康回道:“的确是你逼我的。”
柳天骄觉得自己有点手痒,可惜现在手头没刀,正磨着牙憋屈得想骂人时,又听卫文康道:
“多亏你逼了我一把,不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骄哥儿,我很珍惜这一切,不想要任何改变。”
柳天骄心中的憋闷一下子就散干净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甜言蜜语就是好听得不得了。
州学入学考试显得仓促,开学也是紧锣密鼓,放榜第三日考生们便背着行囊,在家人的陪伴下昂首挺胸走进了这个江东州的最高学府。明明大门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门,这会儿就跟金子做的一样,让每个走过的人身上都撒着金光。
一大堆父母带着自己念书的儿子来围观,“瞧见没有,那才是真出息。日后你要是能走进这个大门,爹死了都甘心。”
小孩儿才念几天书,哪里知晓走进这道门有多难,只昂着下巴一脸骄傲,“爹放心,我一定可以的。”
还有些马车停靠在不远处,车上的门帘被悄悄掀起一条缝,这些便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哥儿们了。其实能考进州学的,年纪都不小,多数都已经成婚,剩下为数不多的金龟婿便很抢手了。
订了亲的未婚妻们过来远远瞧上一眼,既满足了云英未嫁时的羞涩,又听着周围人艳羡不已的话,充分享受嫁给才子的荣耀。未定亲的更是少不得被多方打量,州学可是出了名的举子培养机构,趁如今还未发达时买定离手,几年后便能跟着飞黄腾达。
有些不讲究规矩的小户人家更是大剌剌指着人看,男人爱俏,女子爱才,说来也是雅事。
“那位公子瞧着最英俊,年纪也轻,想必还未成亲,待会儿娘帮你打听打听。”
姑娘以绣掩面,羞答答地回道:“怕是不妥吧,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哥儿,说不得就是他夫郎呢。”
自家女儿自己知道,当娘的拍拍姑娘的手,笑道:“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像是能配得上州学学子的?估摸着就是家里的小厮,你怕甚?”
“那他能看上我吗?”
“我家姑娘这般美貌,但凡他是个男的就定会动心。再说了,你瞧他那穿着,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娘多给你备些陪嫁,保你稳妥当个官太太。”
一辆模样不显的马车上,将将还挽起的帘子被打下,“蒲柳之质,粗鄙不堪。”
身边的丫鬟笑道:“自然与小姐您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