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笑道:“既然一日翻身,从此权势加身,又何必拿性命去赌?多花些银两,找全天下的大夫来治病未尝不可。”
甲乙二猫也丝毫不恼怒,闻言更是笑声连绵,清亮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客官既然不想赌,我万鬼盘也不会强逼。只是以后终究有一日,客官会再来见我们的……”
说完,三色狸和乌云雪如烟雾般在杜玉面前消散。之后他眼前光景一阵变幻,只眼见:杜笙与林月娇、杜玉、颜绫心一家相认,然后一家人齐齐搬去了省府,从此杜玉摇身一变成了知府公子。可是奇怪的是,原本颜绫心只是昏睡一段时间,再清醒一段时间,可自从这天后,颜绫心便再也没有醒来了。
为了治好颜绫心的怪病,知府广求名医,却无一人能诊出她的病症。杜玉暗地里动用了妖法,居然也唤不醒颜绫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颜绫心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杜笙和林月娇无可奈何,信了方士(小师妹饰)之言,说要给颜绫心配个冥婚,以阴祛阴,说不定能治好身上那阴毒之病。
这天夜晚,杜玉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杜瑶的幻境比小师妹的幻境更加真实,也许她给这个故事补充的细节更加完善,所以这个世界也更加鲜活。有时杜玉都恍然以为自己当真是知府的儿子,若不是昨日杜笙说到梁国有一条法令就是兄妹必须成婚,杜玉都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另一个梁国了。
这胡来的法令,想必就是杜瑶在故事中添油加醋的部分了。
他起身,叫退丫鬟,进到颜绫心的寝房,看着躺在床上的颜绫心,忍不住苦笑:“没想到在这里,你也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坐在床头,拿起方士备的一张画像,画像上赫然是男装的谢千寻——也就是冥婚的对象。杜玉猜想这准是李清雅补充的内容,毕竟她与谢千寻熟悉些。
要是谢千寻知道她在幻境中被扮作男装的死书生,不知会如何发作?想到这,杜玉忍不住轻笑两声。
他是不可能当真让颜绫心去配冥婚的,这也太不吉利了。他本身就是半个道士,对命数卦象之事毕竟在意,像如此阴邪之事,哪怕是放在幻境中都不能允它发生。
可要如何唤醒颜绫心呢?杜玉忽而鼻尖嗅到一股汤羹的香味,回头望去,只见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突然多出两只猫妖的身影。杜玉走出门去,再次见到了三色狸、乌云雪这两只猫妖,它们正围着一个小炉,似是等着汤羹出炉。
听到杜玉的脚步,乌云雪掩嘴轻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客官心有挂念,如今才会再次见到我们。”
三色狸也招呼他:“客官请来坐,我二猫熬了一碗好粥,正候着客官呢。”
杜玉大大方方坐在她们中间:“这是熬的什么肉?如此香。”
三色狸笑着说:“当是你这等凡人没有吃过的山珍海味。”
乌云雪又说:“我看客官心急如焚,恐怕等不到这锅肉粥出炉了。”
杜玉问:“你们当初说的赌局还作不作数?”
甲乙二猫相视一笑,杜玉看得出,那是某种阴谋得逞的笑容。赌局便是如此,以蝇头小利诱人入圈套,再一步步拉低入局者的下限,直至他唯有一赌到底。
“当然是作数的。”三色狸说完半句,乌云雪又接上另外半句,“只要客官想赌,随时可以开始。”
“赌注就是客官的性命,赌局的内容也很简单。”
三色狸和乌云雪在他身边坐下,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入他的鼻端。杜玉现实中并未与杜瑶、李清雅有过那般关系,如今遇到与她们容貌身段一般无二的甲乙二猫,难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两只猫妖见他色迷心窍的模样,更是得意:“杜家知府,治州郡七年有余。其治州郡时,任人唯亲,贪墨公款,犯受财枉法、监守盗、坐赃等大罪,今年更是短了粮税,反复推脱。如今天子不悦,遣使者正赴此地,欲要调查粮税之事。”
杜玉知晓她们说的什么,杜笙作为知府,的确多次挪用了公家钱款,但都并非挪作私用,而是购置粮米,赈灾救民,如今粮税不足也是因为如今世道艰难,杜笙不愿行苛税之策。
只能说这两只猫妖嘴里都是实话,但都只说了一半。
三色狸笑着取出一封信:“你少年豪杰,当大公无私,心怀天下。赌局的内容便是,你于七日内将此信藏于你父亲杜笙的床板之中,等到朝廷使者查出,你便能为国锄奸,大义灭亲,你也便赢下了这一局。”
乌云雪又笑:“这之后,我们会施法让你的姐姐痊愈,从此与正常人无异。你也无须担心杜笙牵连到你,只须你于第七日后携着财帛离开此地,从此便能高枕无忧,带着所有财富从此享尽富贵。”
这两只猫妖是要他去栽赃自己的父亲。杜玉算是明白了,这是吃准了人性的弱点,因为杜玉与杜笙相认不久,本就有所隔阂,用一个不太熟络的父亲换朝夕相处的姐姐,对常人来说应当是一笔好买卖。
“我要是赌输了呢?”杜玉问。
“赌输了,客官自然就成了那黑棺中的一员咯。”猫妖们咯咯笑着。
杜玉轻笑一声:“那好,我与你们赌就是。”
猫妖们对视一眼,笑得更得意了,她们不知从哪取出一个瓷碗,将那炉子里的肉汤舀了一份端给杜玉:“既如此,赌局成立。客官不妨再尝尝如此珍馐美味?”那肉汤看着色泽艳丽,奇香无比,杜玉却并没有去喝。
将肉汤递给杜玉后,三色狸将那封栽赃信放在杜玉腿上,随后牵住乌云雪的手,连同那个小炉子一并消散了。一时间,所有的异象都不见了,好像刚才只是一场幻梦。
杜玉低头一看,只见手里瓷碗里装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只死老鼠泡着臭水。
杜玉皱眉将瓷碗丢开,又捡起那封栽赃信,拆开一看,是当地富商写的一份求事信,上说给杜笙发了一百箱珠宝,希望杜笙将镜湖以南的土地都卖给他家,落款日期是今日。杜玉记性比较好,他记得这富商早在三日前就自缢身亡了,这封信虽是其本人写的,但未必是活人所写。
杜玉走到颜绫心寝房的蜡烛边,将这份信送入火光中,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灰烬。
按照故事的原本走向,主人公应当会按照猫妖的吩咐去做,最后八成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可他杜玉偏不会,他倒要看看,七日后赌局没完成,两只猫妖要如何来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