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仪微蹙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开。
曾经嬴曦待他若干天如一日好,如今这种好猝不及防消失,他浮现起掌控不住的不安感。
这感觉像压着块石头,有点重,心里酸。
苏雪仪仔细体回这种罕见的感觉,很少能有人引起他情绪变化,苏雪仪嘴角微微上抬。
“你过来,向府外传出消息。”苏雪仪吩咐家仆道,“就说本相病得严重,可能要请几个月的长假。关门,不准外客进来。”
家仆暗中打量丞相,倒觉得他精神状态格外亢奋,半点不像有病。
如果有病,也许在脑袋。
家仆不敢置喙:“是。”
***
英国公下葬前,谢府早早补全了礼仪,发帖邀请皇帝。
下葬的日子,因为皇帝要亲临现场,故定在二月初一。
本来二月二更好,但那天龙抬头。
龙抬头当日挖土埋人,万一让龙抬不起头,恐犯了皇帝的忌讳。
二月初一一大早。
嬴曦没再潇洒得睡到自然醒。
他仪容齐整,穿缁麻丧服,这是以嬴曦的身份能给原英国公的最高礼遇。
其实皇帝穿素色朝服已经足够,缁麻丧服对应重要功臣与皇室亲属。
逝者已去,嬴曦打算在葬礼邀买人心,对于穿什么并不在乎。
谢稷当然算重要功臣。
至于亲属,谢稷尚前代长公主,嬴曦是前代皇帝过继的儿子,论辈分,他还得喊谢稷一声姑父,这穿得不亏。
安葬谢稷的地方在毗邻长安的骊山。
骊山自古风水宝地。
晨光泼洒,古木遍植,四周松柏长青,早春玉兰花事正好。
山间一道小溪缠绕陵寝,新长出的树木枝叶太过茂密,上山时,只闻声不见水。
山路遥远,春季渐生,泥土湿润。
如果皇帝徒步而上,必定满脚污泥,况且嬴曦也没那个登山的力气。
六名侍卫抬软轿,将嬴曦送上山。
两人抬轿在前,两人在后,最后那两人托着轿厢的底部,防止攀登时轿厢过高连人带轿掉下来。
攀登大约有半个时辰,视野骤然开阔,仪仗进了一片平地,来到谢家墓园。
这支谢氏乃陈郡谢氏迁至长安的一支,皇帝到来时,谢家人早已久候,出席礼仪的还有谢家的故旧。
此番非是皇帝迟到,而是只有臣子们等皇帝,在皇帝到来之前,谢家已将仪式删繁就简。
嬴曦出现,双方相见,众臣行礼。
谢千里一身麻衣,依然挂着重孝,为表皇帝对出席仪式的感激,身为孝子,谢千里向皇帝再次叩首。
平日谢千里单膝跪,行得是军中礼,今日不同。
今日他向嬴曦行重礼,半身匍匐,额头贴地,眼瞳布满血丝,麻衣使谢千里面色暗沉,削弱了浑身锐气。
谢千里道:“陛下亲临,先考泉下有知当感激涕零。末将等定不负陛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他话毕,军中其他将士跟着道:“愿承继英国公遗志,对陛下肝脑涂地。”
嬴曦跟前像有座山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