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她猜测到什么,赶紧问:“难道真是夏衙内从中作怪?”
邵远叹了口气。
邵堂得罪夏衙内的事几乎都传遍了,若不是县学的方教谕素来不畏夏家,又格外惜才,顶着压力给邵堂作保,只怕他别说中举人了,就是去下场参加考试都难。
“或许是吧,他现在不吃不喝,我走的时候药也不吃,整个人躲在家里不出来,像个鬼一样,娘每天没别的事,就只求他吃饭……具体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乱糟糟的,你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邵远已经被这些事闹腾地没力气了,“夏衙内背后动手脚就算了,还有,和他来往的奉学子也来找了来,俩人在屋里说了半晌的话,我听了两句,说是奉学子的文章好像被三弟给改了……反正不欢而散,从那日之后三弟就开始不吃不喝了。”
刚开始看到邵堂,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好在精气神还有,没想到连着几日村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登高跌重,甚至有人爬到邵家门外的树上偷窥这位曾经名气极大的少年秀才公,气得杨桂花每日都拿着扫把赶人。
然而看热闹的人多,邵家还得在村子里生活,杨桂花再泼也不能将所有人都赶跑,总有那嬉皮笑脸的和她拉锯,杨桂花上了年纪根本经不起折腾,没两日也跟着倒下卧病在床了。
邵家的大伯父听说了这事后,就和里正各提了点东西到家里来,说是探病,实则也是为了打探邵堂落榜的事。
得知邵堂不但又榜上无名,还证实了去青楼吃花酒包案首,顿时气得在邵家院子里来回地骂,说邵堂丢了邵家往上七八辈人的老脸,连一向客客气气的里正脸色也难看至极。
邵远当时就嘀咕:“祖爷爷当初好像是给人做挑脚工的,再往上也就是种地的,没听见谁中过秀才举人呐?大伯父说的也太严重了。”
质疑归质疑,邵父依旧羞地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
杨桂花躺在屋里听到这些,着急地不行,强撑着起来给小儿子求情,没想到急忙下地时反倒崴了脚,只能在屋里哎唷哎唷地怪叫,原本养好不少的腰伤又加剧。
邵大伯见状连关心的话都无,直接甩袖走人。
里正到底顾全面子,打圆场让邵远赶紧去请大夫。
光是听他描述,朱颜都能想象得到邵家的闹哄哄一片情形了。
“那他开了春后还要去县学读书吗?”
但才问完,朱颜就想起来邵远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既没中举人也超了年纪,显然是不能去了。
要是继续读书,只能在家里或是另外找书院。
邵远摇头,“反正他的东西大哥大嫂已经搬回家了,至于明年怎么办……还是先看看他还想不想活吧。”
这倒是实话,命要是都没了还读什么书。
朱颜却很乐观,邵家热闹才好呢,要是安安静静地父慈子孝,她的事就不太好摆平了,这次乱糟糟的,有些事才好趁机提出来。
正好外头有卖爊鸭的叫卖声,她想继续八卦,也不想做饭了,问卖爊鸭的小贩要了剔了骨的鸭架熬个汤,顺带买了四个炊饼就开饭,吃饭的时候还继续讨论这事。
“你爹你娘就是期望太高了,”朱颜吃了一块爊鸭肉,这比炙鸡贵些,果然也好吃,还有股淡淡的果木炭的味道,慢慢嚼着咽下后才继续分析道,“他十五岁考中秀才,恐怕整个升元县都难得一见吧?你爹娘和邻里关系这么差,要不是邵堂,就他们那个性子,只怕受到的白眼和唾沫更多,哪能挺直腰板做人?”
越是这样,邵堂身上堆积的期望就越多,也养成了他孤僻虚伪的阴暗面。
尤其是在屡次乡试失利后,巨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另找出路,明知夏衙内有可能在戏耍他,他也要为了那一点的可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做出格的事。
平民学子出头真的太难了。
朱颜感叹,邵堂的确是有上进心,也有真才实学,可真就和杨桂花说的一样,他就差了点运气,投生在邵家而非其他官宦贵族人家。
这样聪慧上进的子孙若是生在那样的人家,不知道是怎样的众星捧月,怎会作出这些事来?等待他的只有青云直上,而非窝在烂泥沟里以绝食这样低级的手段来抗争。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初你爹娘有多宠邵堂,现在就有多失望,听你的描述,似乎还恨上了他。”
“不会吧?”邵远不敢置信,“三弟从生下来就得他们喜欢,这么多年来更是对他对好,什么吃的喝得穿用的都紧着他。我记得有一年家里收成不好又要交税粮还要留种,最后菜里都没油水了,爹娘还愣是不知从哪里省了二两银子给他送过去,大哥气得差点绝食,连地也不下,闹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大伯父来劝和好的。以他的学问,爹娘多半会说,大不了再供三年,到时候夏衙内也记不得他这号人了。”
“没那么简单,”朱颜晓得他不会信,只是摇摇头:“不信等咱们回去后你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