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杨母摸清了美容院那一套运转逻辑后,回他们河北老家租了门面自己做。这一做顺风顺水的,后来越做盘子越大,还往北京开了几家店,所以杨贽初中时就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富二代。这几年,美容院又引进了些新仪器,客流量暴增。
一时间,店里人手实在是少得可怜,有时客人线上发来的咨询和预约的消息都来不及回。杨贽听说后果断从所里辞职,又去请人把那会儿刚有点发展苗头的AI接进来辅助诊断和回复。虽然偶尔也会闹出些笑话,比如人顾客问自己的肤质适合什么样的产品,这头回复:多吃蔬菜。
人手慢慢充裕后,杨贽停掉了烧钱如流水的智能回复,但他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倘若这样的智能诊断用在医疗上?一想到这里,杨贽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鲜红的血液也在体内沸腾。
于是他转头发了条朋友圈:不想干的来找我,杨老板有法子。就这样成功把转组失败的杨筱骗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人,估计大都觉得杨贽在说梦话。其实杨筱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但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眼神直发亮的杨贽,突然想到了初中时的老班。她讲课时的神采,也是像杨贽这般自信张扬,内容绘声绘色,令人心驰神往。
杨筱说她回去考虑考虑,第二天就给了回复:行。杨贽在杨筱交接手头上活儿的过程中,也在物色合适的技术人员。一言以蔽之,两人从做决定到今天也没闲下来过。
就这么敲定好办公楼后,第二天又跑来和房东签合同。房东见他们如此爽快,自己也不藏着掖着了:“东边儿那头27号楼吧,那公司破产了,楼里还搁了一堆办公用具。今一大早让我看着办,我也懒得叫人去清理了,你们去看看有要的没,用得着的直接弄过来得了。”
杨贽应得比杨筱还快,“哎好嘞,谢谢您啊。”
等房东走了,杨筱没忍住笑,“看来大杨总这下是不嫌触霉头了呗。那可是人家破产公司用过的哟。”安静又空旷的办公楼里说话还有些回音。外头温度起来了,租的这层又正巧是阳面,楼里越发闷热。
“那怎么了?那人家破产是因为经营不善,我们好好弄不得了?小杨总,有没有信心!”杨贽说完还得que她一下,来个互动,“快搬东西去吧,我怕一会儿好的让人搬走了都。”
说完两人步履匆匆地穿过园区,找到了27号楼。一看门头才知道这是个传媒公司,财大气粗地租了一栋,一楼尽头还隔了片区域来放台球桌,设吧台。连楼道里都挂着繁琐的水晶吊灯,每一层楼转角处还摆了张黑色的真皮沙发,即使落了灰,杨筱也觉得价格不菲。
“看见没,小杨总,这就是铺张浪费的后果啊,咱可不能这样。等会儿那沙发咱
俩能扛走吗?”杨贽指着面前比他俩加起来还长条的沙发,满意得不行,“这咱俩一人一张,午休的小床钱都省了。”
“我可以趴桌子上睡。”杨筱挤出个笑容,歪了歪头双手合十比了个咪觉的动作。“你不要那我要了啊,反正都是咱俩扛。”杨贽才不管小杨总午睡有啥癖好,只觉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谁说不要了?要!”杨筱答。
第35章受伤
园区里闻讯赶来捡破烂的人还真不少,但真皮沙发一直没被搬走,也是有原因的。杨贽和杨筱一人抬一头刚走了一段儿就累得够呛。杨筱真觉得这沙发下面是不是粘了个人,怎么能这么沉。一路上,两人刚抬起不到两分钟,就又得搁地上歇歇。
穿着老头衫捡了两大袋文件夹的大爷,看着他俩汗如雨下,累得直喘气,乐呵得不行,“哎呦先捡点轻巧的呀,怎么一上来就给人沙发抬走了。这过会儿还怎么接着捡啊。”说完摆着头走了。
杨贽觉得大爷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对啊,他俩怎么一上来就搬大件。见一旁的杨筱不知是热还是累得满脸通红,汗水裹着热气粘了整张脸,杨贽有些于心不忍。递了张纸巾给她擦擦汗,又让她看好自己的沙发,自己回去楼里搬点小件的,最后再来搬这泰山。
两人就这么顶着三十几度的高温,把可能会用到的办公用品凑了个七七八八。搬完的第二天,杨筱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给杨贽发消息说今天实在是来不了公司了,感觉拉到了胳膊。这才发现杨贽把自己微信名改成了愚公。
真是形象啊。
别的不说,他俩昨天至少移了两座真皮大山。
不去公司,杨筱喂完呜呜后又摊回床上去了。昨晚刚睡下胳膊和小腿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火辣辣的疼,连翻身都动不得,幅度稍大些都疼得嗷嗷叫。王若蓬又带着红花油进来给她揉,边揉边数落他俩,怎么都是当大老板的人了,还不知道花钱请人搬点儿么。
杨筱脸朝下埋在枕头里,声音闷得像是枕头在开口说话:“没钱啊,这不是我俩闲着也是闲着。”王若蓬真是没话讲了,给她揉的力度渐大,“那你上次回市里还给我爸买那么大一根人参啊,还有我妈天天跟我臭显摆的花丝巾。这两笔够你请多少人了,下次别买了。”
枕头又接着开口,“不一样嘛,该省省该花花。钱花在我觉得值得的地方,那是心甘情愿的。”
王若蓬努努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和面前的多年老友。明明攥着一手旁人看来稀烂的牌,却偏要咬着牙打出花来。别人要是淌过她这条人生之河,都该要长出一身尖刺来保护自己了,她倒好,刺长了但朝向反了,全往自己身上扎。
两三年前,她躯体化得严重那会儿,刚开始会把自己的手指掐得乌紫,事后又怕若蓬发现只得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有事没事都把手别在身后。直到有天洗碗,她无意打碎了个碗,赶忙脱了满是泡沫的洗碗手套,想徒手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后再用扫帚清理细小的碎片。
若蓬在房间里备课,闻声赶来,就看到她手心、手指间上一块块月牙状的,有淡青也有乌紫色的伤痕。她才坦白,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其实感觉不到多疼但这种“掌控感”会让她放松一些。
王若蓬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为室友的失职,可杨筱每一天都笑着。唯一的异常,恐怕只有她不振的食欲和日渐消瘦的身体,但她回回都说这是工作强度太大、最近天太热、在公司偷嘴吃了很多零食。
于是王若蓬当晚就托朋友的朋友找到了个心理医生,第二天就带着杨筱去看病。杨筱向来不愿意麻烦他人,看着若蓬为自己忙前忙后,更觉得要积极治疗,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才是。而一边的若蓬,心里却满是愧疚和亏欠,反复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直到现在,杨筱的病情越发稳定,曾经控制她生活的独裁者也变成了她平淡日子里偶尔发出些轻微声响的背景音。
迷迷糊糊间杨筱睡了过去,等厨房飘来的阵阵饭香味儿才醒来,穿着拖鞋走了出去。厨房门没关严实,隔着一条门缝就瞥见王若蓬正系着她银行办卡送的围裙,扭来扭去的。杨筱拉开门进去,原来锅里炒着新鲜的嫩茭白。
“猫猫,不是说好了我来么,怎么这么早就做上晚饭了?”杨筱一觉起来,头睡得又晕又疼的,还有些发蒙。“都六点啦,筱啊。昨天扛沙发累坏了吧?”大厨哼着泰坦尼克号的小曲儿继续扭着,时不时撒点佐料后翻炒。
“妈呀,我都没看时间。我手机呢?”杨筱这才发现自己打着空手就来厨房了,手机估计还静音埋在被子里,又折回去房间拿手机,边走边朝厨房说,“猫猫,稍等啊。我看一下招聘信息,马上就来帮你啊。”
刚打开手机,招聘软件就弹出来一堆消息,上面还有条方丘发来的消息。杨筱纳闷了,这是怎么了吗?方丘哥和自己加上新的联系方式后,两人几乎没啥太多的交际,最多也就是朋友圈互相点赞评论,节假日互道声好。
于是杨筱先点开了方丘的消息。
“小杨筱,在忙吗?哎呦周岐受伤了,我想着怎么说你都算他家人所以给你发个消息,告诉你一声儿。挺严重的,你还是有空的时候打电话慰问他一下吧,但他这小子死活不让我说。”
杨筱呼吸一紧,睡得晕晕乎乎的脑袋只能看到“挺严重的”这四个大字,下意识地蹙起眉头,快速回复方丘:那去医院了吧?怎么弄到的?需要动手术吗?有人陪他吗?需不需要我回来?临要发送时又觉得最后半句不大妥,遂删掉了。
方丘那边消息回得很快,“方便语音吗?我给你具体说说。”杨筱这边刚发完好,就接到了方丘打来的语音通话,这一个个的敢情都是急性子。
“哎呦小杨筱啊,周岐他哎呀。”方丘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时不时夹杂着小孩儿的哭闹声,“我这会儿在医院给他拿检查单,才避开他一会儿的。他不让我给你讲。”
“那他怎么伤到的,医院上班伤到的吗还是休息伤到的?”杨筱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语速开始加快,这是她着急时一贯的下意识反应:说话的速度加快,语句间也开始不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