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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第1页）

“皇室同款”四个字，如同最烈的迷药，点燃了整个京城压抑已久的奢靡与猎奇之心。人人都想尝尝这能让金枝玉叶破戒、能让太监“羽化”的仙家美味！哪怕沾沾仙气也好！

“御膳外坊”那棺材铺改的破败门脸，一夜之间成了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风水宝地！虽然大门紧闭，蛛网依旧，但这丝毫不妨碍汹涌的人潮将死胡同口堵得水泄不通！

“林供奉！开门啊！求购‘贵妃醉鸡’！价钱好商量！”

“林大师！我家老爷愿出黄金百两，求您指点迷津，仿制一二啊！”

“让我进去看看！就看看那仙气缭绕的灶台！”

叫嚷声、哀求声、银钱碰撞声此起彼伏。富商巨贾的豪华马车挤在胡同口，家丁护院趾高气扬地驱赶着平民；小门小户的妇人攥着积攒的铜钱，眼巴巴地望着；更有甚者，带着香烛供品，对着“御膳外坊”那歪斜的破门板就磕起了头，祈求“仙鸡”保佑！

然而，破门之内，死寂一片。只有浓重的霉味和隐约的血腥气透出，给这狂热的气氛增添了一丝诡异的阴冷。人们只当是高人闭门谢客，研制更精妙的仙肴，热情更加高涨。

“贵妃醉鸡”买不到？

没关系！京城百姓的智慧（或者说，对“皇室同款”的疯狂渴望）是无穷的！

一夜之间，无数打着“贵妃醉鸡同款”、“御赐金厨秘方”、“寒潭醉玉风味”旗号的仿制品，如同雨后毒蘑菇般，在京城各大酒楼、食肆、乃至街边小摊冒了出来！

没有玄冰？就用深井寒水镇！

没有仙气？就在盘底堆硝石，浇上水，制造翻滚的白雾！

没有那传说中的奇异香气？就用浓油赤酱、重料香料来凑！八角、桂皮、花椒、豆蔻…恨不得把香料铺子都搬进锅里！

至于“醉”？简单！倒酒！黄酒、白酒、甚至西域来的葡萄美酒，不管合不合适，往鸡身上淋！往汤里倒！一时间，整个京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混杂着劣质香料和酒气的“醉鸡”味道。

而其中最荒诞、也最“高端”的仿品，莫过于“凤凰翅”！

某家号称“百年老号”的“天香楼”，率先推出镇店之宝——“寒潭醉仙凤翅”！宣称选取“灵山凤雏”之翅（其实就是普通肉鸡翅膀），以“古法秘制”，佐以“琼浆玉液”，最后点睛之笔——在炸得金黄酥脆的鸡翅中段，用糯米胶极其“精巧”地黏贴上几根不知从哪种倒霉锦鸡或野雉身上拔下来的、色彩斑斓的长羽毛！

当这插着几根鸟毛、淋着浓稠酱汁和酒水、盘底堆着硝石冒着滚滚“仙气”的“凤凰翅”被小心翼翼地端上桌时，竟引得满堂食客惊呼连连，拍照（如果这个时代有的话）发朋友圈（同理）！虽然入口齁咸、香料味冲得人头晕、酒味与肉味格格不入、鸟毛更是碍事，但架不住“形似”啊！架不住那“仙气”缭绕的排场啊！更架不住“皇室同款”、“贵妃同款”的巨大光环！

“值！太值了！虽无仙鸡之神韵，却有凤凰之形貌！沾沾仙气也是好的！”一位富态的老爷剔着牙，满足地打着酒嗝。

“快！给我家也打包两份‘凤凰翅’！要羽毛最艳的！”另一位夫人急切地吩咐丫鬟。

“掌柜的！这秘方…可否割爱？价钱好说！”同行眼红地打探。

“凤凰翅”一炮而红！订单如雪片般飞来，价格更是炒上了天！其他酒楼食肆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京城各大禽鸟市场倒了血霉！各种颜色鲜艳的野鸡、锦鸡、甚至孔雀（如果弄得到）的羽毛价格飞涨，供不应求！拔毛的匠人成了香饽饽，糯米胶卖断了货！而真正的鸡翅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连带着所有能沾上“醉”、“鸡”、“冰镇”边的食材和香料，都成了抢手货！

全城陷入了对“皇室同款”的疯狂追捧和拙劣模仿的狂欢之中！空气里弥漫着金钱的铜臭、劣质香料与酒水的混合怪味，以及一种被虚荣和猎奇驱动的、病态的亢奋。

这股狂热的浊流，如同贪婪的巨兽，迅速吞噬着京城内外一切与之相关的资源。

京郊，一片相对偏僻、原本毫不起眼的坡地。这里土壤贫瘠，碎石遍地，只零星生长着一些耐旱的荆棘和野草。然而此刻，这片荒坡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

一片片低矮的、约莫半人高的绿色植株顽强地扎根在碎石缝中。植株上挂满了或青或红、指头大小、形状尖长的果实。正是辣椒！一种几年前才从番邦传入、尚未被广泛接受、只被少数猎奇者或底层贫民用来驱寒的辛辣作物。

这片辣椒田的主人，是住在坡下窝棚里的老农孙瘸子。他早年当兵瘸了腿，无儿无女，守着这片薄田勉强糊口。辣椒虽不值钱，但胜在好活，晒干了磨成粉，卖给城里小食摊或药铺，也能换几个铜板买糙米。

然而今夜，孙瘸子被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惊醒！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到窝棚口，借着惨淡的月光望去——只见他那片稀疏的辣椒田里，不知何时涌入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那些人穿着各色短打，手持镰刀、锄头、甚至柴刀，如同蝗虫过境般，疯狂地扑向那些低矮的辣椒植株！

“快！快割！红的青的全要！”

“掌柜的说了！按斤给钱！越多越好！”

“娘的！这点够干什么！那边还有几棵！”

“别抢！那棵是我先看到的！”

叫骂声、争抢声、镰刀割断茎秆的“咔嚓”声、辣椒被踩烂的“噗叽”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荒野的寂静！那些人如同饿红了眼的狼，根本不管辣椒是否成熟，见果就摘，见株就砍！月光下，只见一片片绿色被粗暴地扯倒、践踏，青红交错的辣椒果实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滚落满地，又被无数只脚踩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