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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死胡同尽头，“御膳外坊”的破棚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一种精力被彻底榨干后的死亡气息。

林霄直挺挺地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深绯蟒袍沾满了尘土和污渍，脸色灰败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强行压榨自身操控饕餮令和铜锅、进行精微雕刻的代价，如同崩塌的山峦，彻底将他吞噬。

“林老板！林老板！”王大锅跪在旁边，肿胀的脸上涕泪横流，粗糙的大手徒劳地摇晃着林霄的肩膀，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后腰的伤疤疼得他眼前发黑，但此刻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林霄倒了，天塌了！

角落里，谢金勺蜷缩在草垫旁，身上胡乱裹着几块破布遮掩着伤口，脸上糊满了血污、泪痕和肉糜的粘液。他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棚顶的破洞，天光惨淡地漏下来，照着他微微颤抖、布满刻刀划痕和血泡的十指。铁链虽然被掰开，但手脚上磨烂皮肉露出的森森白骨依旧触目惊心。嘴里还残留着生肉糜冰冷腥腻的味道，提醒着他刚才那绝望的啃食。完了…都完了…鸡球送进宫了，可林霄倒了…高公公不会放过他们的…

诸葛铁勺躺在另一边的草垫上，气息比游丝还要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整个破败的作坊，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坟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死胡同口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冰冷声响！两个穿着宫中禁卫服色的侍卫，一脸倨傲地堵在了门口。

“林霄何在？”为首的侍卫声音洪亮，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目光扫过棚内的狼藉和地上如同死尸般的林霄，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王大锅吓得浑身一抖，连滚带爬地挡在林霄身前，嘶哑着嗓子：“官…官爷…林…林老板他…他累晕过去了…”

“晕了？”侍卫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高公公有令！陛下万寿在即，普天同庆！宫中特开‘百珍宴’，遴选天下奇珍美味供奉御前！凡宫中供奉，皆可献技竞标，拔得头筹者，重重有赏！”他顿了顿，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瘫在地上的谢金勺也能听见，“林供奉这‘御膳外坊’，既得殿下青眼，自然也在竞标之列！高公公特命我等前来告知，明日巳时，御花园‘珍馐台’，献上你们‘御膳外坊’的贺寿之礼！逾期不至，或献礼粗鄙不堪…哼，数罪并罚！”

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王大锅和谢金勺的头顶！

百珍宴？竞标？贺寿之礼？！

林霄昏迷不醒，诸葛铁勺濒死，作坊里除了耗子屎什么都没有！这哪里是机会，分明是催命符！是逼着他们去死！

“官…官爷…您看…林老板这样…我们…我们实在…”王大锅哭丧着脸，试图哀求。

“高公公说了，这是天大的恩典！能不能抓住，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侍卫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扫过角落蜷缩的谢金勺，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哦，对了，高公公还特意嘱咐了，献礼须得‘形貌端方’，契合万寿喜庆！若再弄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玩意儿污了陛下的眼…嘿嘿！”他冷笑两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留下胡同里更深的绝望和死寂。

“完了…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王大锅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后腰的伤疤疼得他蜷缩起来。

谢金勺那只独眼里的空洞被巨大的恐惧填满。高公公！又是高公公！他故意在“形貌端方”上加重音！就是要逼死他们！死牢里的鞭子、烙铁、那磨破皮肉露出白骨的镣铐…恐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不行…不能回去…死也不要再回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嘶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极其微弱地响起：

“…水…”

王大锅和谢金勺猛地一震！同时看向地上！

林霄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灰败的嘴唇微微翕动，又挤出两个字：“…水…”

他没死！他还活着！

王大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冲到那个积着黑绿污水的坑边，用破瓦罐舀了半罐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凑到林霄唇边。

冰凉、带着浓重土腥和腐臭味的污水灌入口中，刺激得林霄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水呛了出来，打湿了衣襟。但这剧烈的反应反而让他灰败的脸上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他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眼神浑浊、涣散，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目光扫过王大锅肿胀绝望的脸，扫过蜷缩在角落、如同惊弓之鸟般颤抖的谢金勺，最后停留在棚顶那方惨淡的天空。

高公公的“恩典”…百珍宴…贺寿之礼…形貌端方…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绝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的绝境！铜锅的能量近乎枯竭，饕餮令如同冰冷的死物贴在袖中，他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掏空的行尸走肉，而对手，是掌控着生杀大权、欲置他于死地的高公公，以及整个皇宫！

“弄…鸡…”林霄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气管里挤出来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活的…越多…越好…”

王大锅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林…林老板…还弄鸡？昨天弄那些瘟鸡…差点把命搭上…现在…现在哪还有力气…钱…也没了…”他指了指墙角，昨天买瘟鸡的钱，已经是他们最后一点家当，是谢金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抠出来的几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