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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水。”林霄声音平得像块铁。

一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刺骨冰凉的井水，“哗啦”一声泼在清理干净的鸡尸上，水珠四溅。林霄弯腰，手在火灾废墟的灰烬里精准一探，抠出半块焦黑的陶罐碎片。碎片边缘，粘稠如黑油、微微反光的可乐浓缩残渣散发着阴冷的光。他用指甲尖剜下比米粒还小的一丁点，直接摁在湿漉漉、透着死气的鸡皮内侧。

嗤…咝…

微弱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那点黑膏遇水竟诡异地膨胀起一层细密气泡，一股尖锐、刺激、带着金属锈蚀感的焦糖微酸气瞬间刺穿空气！

“王师傅，起火。油温七成。”林霄命令，同时抄起灶台上那碗凝固如血的暗红火锅底料膏体。指尖挖出指甲盖大小一块，在掌心粗暴搓开，带着凝固牛油特有的荤腥油腻，狠狠涂抹在鸡腔内部！刹那间，凶悍霸道的辛香混合着厚重的油脂气浪，如同咆哮的野兽，蛮横地撕碎了病鸡那股阴魂不散的腥腐。

王大锅把牙咬进腮帮肉里，血丝味在嘴里弥漫。他拖着那条被撞瘸的腿，忍着后腰被滚油烫出的灼痛，一瘸一拐蹲到破灶前。干柴塞进灶膛，火石擦出的火星点燃最后的希望。残破铁锅里，浑浊的底油开始滋滋作响，冒出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林霄最后抓起铺子废墟里扒拉出的、仅剩的一点底料——混合了劣质面粉、粗盐粒和几粒发霉五香粉的玩意儿，像给尸体撒纸钱，薄薄一层，抖在抹了可乐残渣的鸡皮外。

鸡被倒提，悬在翻滚着浑浊油泡的铁锅上方，像等待献祭的祭品。

“等等！”谢金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得劈了叉，手指抖得像风中落叶指向对面，“他们…他们换鸡了！光天化日！作弊！！”

对面灶棚。崔师傅脸色铁青如锅底，但手上动作快得带出残影。一只早已处理得干干净净、羽毛油光水滑仿佛刚淋过春雨、体型肥硕健壮得能压塌秤盘的黄麻油亮母鸡，被迅速挂上闪着寒光的精钢钩。谢玉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毒蛇吐信般的狞笑。偷梁换柱，蓄谋已久，胜券在握。

“时辰到！入油——！”衙役班头破锣嗓子用尽全力嘶吼，如同敲响地狱的丧钟！

林霄手腕向下一沉，干脆利落。

噗通！噗通！

两只鸡，一只蔫小干瘪、遍体紫斑疮痍，一只肥硕光鲜、生机勃勃，一只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一只流淌着油脂的诱惑，同时被滚烫浑浊、翻滚着黑烟的油浪吞没！

滋啦——！！！！

两条暴怒的油烟黑龙，裹挟着刺鼻的焦糊与病鸡的腥气、新鸡的油脂香，冲天而起！整个菜市口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暴烈与腐朽的怪味笼罩！

崔师傅那边，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如同宫廷乐师。挂鸡，控油，翻动。油花在精钢钩的引导下均匀跳跃，鸡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镀上一层流淌的、纯粹的黄金酥脆光泽。他打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指尖捻起一撮闪烁着金粉般光芒的秘制香料，手腕轻抖，细粉如同神祇洒落的金沙，精准覆盖油中鸡身——刹那间，复合香料霸道绝伦的异香如同无形的炸弹轰然爆开！台下人群如同被集体扼住喉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震耳欲聋的惊呼和疯狂吞咽口水的声音！

林霄的动作，与之相比，原始得近乎野蛮。那只病鸡在浑浊滚油里沉沉浮浮，像块绝望的朽木。他只用一根前端烧得焦黑、沾满油污的铁钩，偶尔像拨弄垃圾一样，随意地捅一下。没有撒粉，没有控火，任凭油温煎熬。油锅里，病鸡表皮那层薄薄的劣质炸鸡粉迅速吸饱了黑油，变得污浊发暗如同裹了泥浆，而抹了可乐残渣的部位，在高温油浴下，竟诡异地冒出一层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气泡，气泡噼啪破裂处，透出一点妖异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暗金红色，如同凝固的血痂。

时间在灼人的油烟、紧绷欲裂的死寂和台下越来越汹涌的骚动中，一秒一秒地煎熬。

“起——！”崔师傅一声清越断喝，如同金玉交鸣！精钢钩如灵蛇吐信，凌空一挑！

一只通体金黄璀璨、皮酥如琉璃、肉嫩似凝脂、散发着香料巅峰诱惑的“金玉满堂鸡”，破开翻滚的油浪，傲然出世！油光水滑，香气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嗅觉神经上！金光四射，仿佛将整个擂台的阳光都吸聚于一身！台下瞬间炸开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谢玉麟抚掌大笑，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和贪婪的光，仿佛已经看到对手断臂滚出京城的凄惨下场。

林霄的铁钩也动了。

钩起。

一只…丑陋扭曲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物。

体型瘦小干瘪，如同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生机。颜色斑驳陆离，如同打翻了地狱的调色盘。大部分地方是焦糖熬糊般的深褐色，覆盖着一层凹凸不平、仿佛沾满了碎玻璃渣和烧焦糖块的、半透明的狰狞脆壳（可乐焦糖化在病鸡皮上强行凝结的畸形产物），但这层脆壳之下，又隐隐透出被火锅底料腌渍浸透的、透着诡异酱紫色的暗红肉质，如同腐败的内脏。而在边缘衔接处，脆壳未能完全覆盖的地方，则裸露着吸饱了黑油、显得格外干硬油腻、如同树皮般的劣质炸鸡粉皮。焦糖脆壳尖锐的甜腻、火锅牛油腥膻的灼辣、劣质炸鸡粉陈腐的油齁，三种截然不同、互相排斥的色泽、质地、气味，被暴力地、毫不协调地、如同拙劣的缝合怪般，拼凑在一具死气沉沉的病鸡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