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他,既然走了,就一辈子不会再踏入这个地方。”冯望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的声音,轻声道。
卫矜翻动册子的指节顿了顿,没有言语。
冯望舒不想再看他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草草欠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卫矜专注查阅手上的医簿,不曾注意到灾民中忽然冲一人,猛地扑向卫矜。
桌台上的药瓮被撞地倾倒滚落,一阵噼里啪啦的混乱声响中,夹了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声。
冯望舒听到声响回头,就见卫矜倒在地上,一人在旁不停踢打叫骂。
官兵赶过来将人押制,那人依然在叫喊:“你这狗官!若不是你们贪生怕死!我娘子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冯望舒过来扶卫矜,这才发现方才冲突间,滚烫的汤药尽数洒在了卫矜的手臂上。她不敢动他的手臂,只得从背后托了他一把,卫矜有些踉跄地起身。
那人已经被两个官兵按押着跪在地上,却依然愤恨地瞪着卫矜。
“你方才说,你娘子去世了?”卫矜一手撑着旁边的木桌,侧头看向那人。
“她今早死的!今早!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那人涕泪俱下,却依然死死盯着卫矜,目眦欲裂,“她走了我本就没打算活!不像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罔食俸禄之辈!”
周围不少百姓往这边看来。
“大胆!”官兵又将他往下压了压,厉声道,“丞相大人定亲第二日便自请赈灾,怎容得你这般胡言乱语!”
卫矜挥了挥手,“本官初至白山县,不想多生事端,此事念你亲属亡故,哀切而失分寸,便罢了。”
官兵松了手,但依然戒备。
那人已经泄气,弯着背脊,胸腔剧烈起伏,却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气氛僵持下,冯望舒走了过去。
“朝廷筹备,调派人手都需要时间,你且节哀。万幸大人宽容不咎,你娘子也定是希望你好生保重的。”
那人看了眼冯望舒,又看了眼卫矜,没再说话,转身离开,步履沉重,背影在迷蒙的白烟愈发萧索哀戚。
冯望舒转身,见卫矜也在看着那人,冷笑了一声,“如此情真意切,与娘子同殁共生之人,当真少有。卫大人可是被感动了?”
卫矜敛眸隐去眼底的波动,摇了摇头,“灾民疾苦,我不忍苛责罢了。”
冯望舒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他被汤药浸染的袖摆。
卫矜低眸,这才觉察到小臂刺痛,卷起广袖,原本苍白的小臂此时红肿一片。
“后面有郎中在。”
卫矜颔首迈步,冯望舒也跟了上去。
“只是这白山县的药,怕是比不得昭京。”冯望舒语气阴阳。
卫矜脚步一滞,但很快恢复。
后院正在配药的郎中见有人进来,看衣着便知是朝廷官员,连忙起身,却在看清那人面容时愣在原地。
“你你……你不是当年冯小姐那未婚夫婿吗……怎的……”郎中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在意识到来人身份非同寻常后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