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推开医院侧门时,天刚亮。走廊尽头的自动饮水机发出轻微的滴水声,她脚步没停,径直走向电梯间。程雪阳已经在八楼等她,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眉头锁得很紧。
“顾医生昨晚值夜班,刚交完班,在办公室补觉。”他低声说,“病历我调出来了。”
沈知微点头,指尖在电梯按钮上停留了一瞬。她记得母亲最后一次住院,就是这层楼,十六号病房。那时她还在国外,只接到一通电话,说人已经走了。
电梯门开,两人并肩走过去。程雪阳把资料递给她:“死亡证明上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但监护仪记录显示,心跳停止是在四点零七分。”
沈知微停下脚步。
“差了将近三小时。”程雪阳声音压低,“系统日志被修改过,原始数据是从备份服务器恢复的,只有顾医生有权限保留这份记录。”
沈知微没说话,接过那张心电图复印件。波形在某个时刻彻底平直,时间戳清晰写着4:07。可家属签收的正式文件上,签字时间却是一点半。
她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心跳开始加快,像有节奏的鼓点敲进颅骨。眼前景象模糊了一瞬——
白炽灯下,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护士站电脑前,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另一个身影站在他身后,西装笔挺,手里捏着一张支票。
“时间调早三个小时,家属不在场,没人会查。”
“出了事你担?”
“我已经签了字,死因写的是多器官衰竭,没人能翻案。”
画面一闪而过。沈知微睁眼,呼吸略重。
“你看到什么了?”程雪阳察觉到她的异样。
“任远舟。”她声音很轻,“他在医院,和主治医师说话。”
程雪阳眼神一凝:“哪个主治?”
“姓周。”她说,“我记得他,总戴着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母亲临终前那晚,他来过两次。”
程雪阳迅速翻动手中的资料:“周振国,原心内科主任,三年前调去海外分院了。不过……”他顿了顿,“他女儿去年进了苏黎世的一家私立学校,学费全额资助。”
沈知微盯着那份病历。“查一下那个学校的付款方。”
“已经在查了。”程雪阳打开手机,“许清和刚转来一条银行流水截图,付款账户属于一家注册在开曼的教育信托基金,但资金来源追踪到了瑞士信贷的一个私人账户——户名是林婉。”
沈知微怔了一下。
“林婉?”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任远舟的妻子。”程雪阳看着她,“她经手的每一笔境外支出都有备案编号,这一笔的备注是‘家庭成员安置费’。”
沈知微沉默片刻,忽然问:“顾医生现在在哪?”
“办公室,靠窗那间。”
他们走到门口时,顾南舟正靠在桌边喝咖啡,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左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微微晃动。听见敲门声,他抬头看了眼,示意他们进来。
“你们来了。”他放下杯子,“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
沈知微在他对面坐下。“我想知道,当年是谁批准修改死亡时间的?”
顾南舟没立刻回答,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推到她面前。“这是我保存的原始监控片段,护士站、医生办公室、档案室,所有关键节点的数据我都做了本地备份。周振国那天晚上确实改了系统记录,而且——”他顿了顿,“他是被人指使的。”
“谁?”
“我没亲眼看见,但当晚值班的护士后来辞职了,她给我留了句话:‘有人拿她孩子上学的事逼她作伪证’。”
程雪阳接话:“她孩子现在在瑞士读书?”
顾南舟点头。“苏黎世国际医学院附属中学,每年学费三十万瑞郎。”